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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闻人椿都睡得很好。她怀疑大夫在药里搁了安眠的,教她夜夜舒畅至天亮。
样样都好,除了苏稚,她还同闻人椿别着一股气,路上相遇定要用眼神射出一股“你我恩断义绝”的悲怆感。不论旁人怎么解释,苏稚都摆出一副“关我何事”的姿态,然后死活不消气。
霍钰对此喜闻乐见,高高兴兴地对闻人椿说:“说明她对桑武士用情真的不浅。”
“嗯——”她阴阳怪气拖了个长音。反正被好友当作靶子的不是他。
“又得病了?”霍钰拱起一边眉毛,假装威吓。
“没有。”
“没生病也开始猖狂了?”
“小椿不敢。”闻人椿扁了扁嘴,看不出委屈,倒有几分调皮与生动。
人说祸福相依,闻人椿以为不假,这一场忽热忽然睡不醒的风寒让霍钰更像从前了。她不必再在他面前时时刻刻踩高跷一般地说话行事。
阿嚏。
不知是钻进了花粉,还是风寒没好透,闻人椿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可鼻子还是不爽利,她揉个不停。
“别动。”霍钰忽然俯身向她,闻人椿不自觉地往后仰倒,眉眼里一片水汪汪,都是鼻酸惹的祸。
他含着笑,越欺越近。无穷放大的五官在闻人椿的眼里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是味道香醇却决不能吃的诱饵,是春日洋洋洒洒害人发红发痒的花粉。
她破天荒地往前送了小半个身子,圆圆的小鼻尖直接顶在霍钰的鼻头上。
就那么一下,接触到的地方甚至不如一个指甲盖,闻人椿却觉得有万千炮仗在她脑中点燃。她甚至从未见到过引线。
“别动。”他还是那句话,若是能反反复复听上百来遍,便能听出他正把持着最后一丝分寸。
他的手抬了起来!
闻人椿浑身上下的气也跟着抬了起来,她没了五种知觉,就锁着他那双手向上、向上。
那只手最后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似是轻轻地刮了一下便不着痕迹地离开了。
他的人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看,金翅的蝴蝶。”他盯着自己的手背,语气惊喜,是为了蝴蝶。方才在闻人椿耳里响彻的炮竹声响,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真好看。”闻人椿称赞的同时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她将两只手绕到身后,攥在一道分散紧张。
差一些要做出丢脸的事情了。
她低着头想道,随后莫名笑了起来,像是嘲讽,像是无奈。幸而环境嘈杂了起来,容不得她悲春伤秋浪费时光。
刚垦好的稻田边上逐渐围起了几圈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有些天不亮便出发了,从岛屿的最北端一路往下赶,才赶上一年一度的播稻节。
平日瞧着地广人稀、文文静静的系岛,如今人聚成一团又一团,熙熙攘攘,多了好些烟火气。
“今日必要得头筹,为我们镇争光!”
“听说岛主今年要承包第一名的队伍生老病死婚嫁养子所有的花销呢。”
“啊,为什么非要一男一女呢,歧视我们吗!”
“小声点,说是明年会改,今年嘛就谅解一下咯。”
“好吧,我都听你的。”
闻人椿听了好多墙角,忽然觉得原来人可以这样活、还可以那样活,奇形怪状,什么样子都有,而且并不会被旁的人说三道四。
她想留下来。
那一刻,有个念头萌芽了。但只要微微侧头看一眼霍钰,她的念头便蔫了。
“今年我要好好比一回!”苏稚爽朗的声音像一串上好的银质铃铛吸引走了大家的目光。她是冲着闻人椿而来,两人视线一对上便是你追我逃。
苏稚指了指身后就差卑躬屈膝的桑武士,又一个打弯,指在了闻人椿身上:“你邀请我做什么啊,喏,小椿多配你。”
这醋吃了那么多日,她也不嫌反酸。
闻人椿陪了个敷衍的笑,正想火上浇油再烧一烧,却被霍钰拉住了手:“小苏,你知道我腿脚多有不便。没有小椿照顾是不行的。”
“哼!”苏稚双手抱于胸前,“霍师父看不起我么,不就是时时顾着你的腿吗?我也行的。”
“那你就赢不了了啊。”
“嚯!”苏稚被自己方才的话噎住了,面上挂不住,幸好桑武士是痴心的,凑在她近处说了句:“苏姑娘,有我在,一定能赢!”
“我不要同你一道!”一个四处留情、处处纠缠的男人罢了,她苏稚才不稀罕呢。
闻人椿看他们这番厉害的打情骂俏,差些笑出声,不过她还是憋住了,很不识相地冲桑武士撒了句娇:“桑武士,若苏姑娘不愿意的话,小椿愿意……”
“你自己男人不要了吗!”不容闻人椿讲完整句话,苏稚已经光了火,恨不能立即修一艘船将闻人椿运回明州城。她用语直截了当,如同本事高深的射手从百里之外射入一只正中靶心的飞云箭,引得原本想要逗她的闻人椿静了声。
偏偏霍钰的手还没放开,拘着她的手腕轻轻松松便将她藏到了身后。清风赏光,由着他皎洁衣角擦过闻人椿的手心。
脑袋里又开始锣鼓喧天震个不停,还混入扯碎的红色喜纸,纷纷扬扬盖满头。
“小苏。”霍钰摆出了师父的姿态,“小椿还没说完话呢。怎么能如此急躁。”
“是她要同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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