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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霍筵还未推门进入听竹轩,便听见屋内乱糟糟的一团。

女人的哭泣声、尖叫声、还有吱嘎吱嘎的桌椅挪动声,吵嚷得他心烦。

他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进屋。

只见安宜茹翻着白眼躺在地面上,人事不省。

她的脸色胀成猪肝色,浑身止不住的抽搐。

她身侧的丫鬟疯狂地摇晃着她,试图把她唤醒。

霍筵扯住那丫鬟的领子,给她扔到一边。

“让开。”

他冷声呵斥道,随后,伸手探了探安宜茹的脉搏。

还算沉稳,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碧荷被甩开后,连滚带爬地又爬回来,拉住霍筵的衣角,歇斯底里道:“有人给我家姑娘下毒,将军一定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霍筵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扫了一眼正安静坐在一侧的燕宁:“你下毒了?”

燕宁耸耸肩膀,做无辜状:“不是我。难道将军要不分青红皂白给我定罪吗?”

碧荷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燕宁的鼻子,狠恶恶地喊道:“我家小姐就是吃了她递来的糕点、喝了她递来的茶水后,才变成如今的样子的!”

燕宁撇撇嘴角:“你是说我在糕点和茶水里下毒了?”

碧荷咬着牙点头。

燕宁慢条斯理地从碟子里捻出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随后歪歪头,对碧荷道:“糕点没毒啊……”

而后,又拿起安宜茹喝过的那盏茶,自顾自地啜了口。

“茶水也没毒。”

“你到底在胡乱攀咬些什么?”

碧荷看见燕宁的动作,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脚底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燕宁咽下嘴里的糕点,拍掉手指上的碎渣,掀起眼皮睨了眼霍筵:“将军看好了?我真的没下毒。”

霍筵眼神掠过那盘子糕点,又盯了眼燕宁手中的茶盏,旋即收回目光。

她当真没有下毒?虽然燕宁已经自证清白,但他心中还是有些许不信任。

他神色淡淡道:“等郎中来了,一查便知。”

话音刚落,秦郎中便提着药箱,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了。

霍筵瞥了他一眼,微抬下巴,示意他上前诊治。

秦郎中沉声应是。

他跪在地毯上,先扒了扒安宜茹的眼皮,又仔细瞧了瞧安宜茹身上起的一层红斑,白花花的眉毛缓缓皱起。

“什么病症?”霍筵冷冷问道。

秦郎中神情凝重地摇摇头:“如此急症,应当是中毒……”

碧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尖叫:“将军!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下毒了!”

霍筵被耳边的聒噪吵得鼓膜刺痛,他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闭嘴!”

“赵福,给她拉出去!”

碧荷被小厮三下五除二地摁在地上,嘴巴用破布堵住,连拖带扯地拎出去了。

霍筵冷静地端起桌案上的碟子:“你瞧瞧是不是这些饭菜的问题。”

秦郎中从药匣子中取出银针,一盘一盘地插进饭菜里试毒。试完了饭菜又试茶水,生怕错漏一处。

燕宁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撑着手肘看向眼前的一出闹剧,心里轻嗤一声。

霍筵疑心病还真重,自己都当面给他试了饭菜,结果他还是不相信。

爱信不信,她就看看能试出个什么结果。

秦郎中对着桌面上那几盘菜又是看又是闻,又拿银针插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他诺诺说道:“将军,饭菜中好像无毒。”

霍筵眉间紧锁,眼眸中笼上层疑云。

既然饭菜中无毒,那安宜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真有什么隐疾?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霍筵凝神思忖,秦郎中低头不语,小厮下人们呆若木鸡,而安宜茹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悄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时不时抽动一下。

哎,惨到没眼看了。

燕宁好心地咳嗽了两声,引起霍筵的注意,劝谏道:“将军……要不先把安姑娘抬回房间吧?”

霍筵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子,语气淡淡道:“来人,把安姑娘抬回松墨院。”

几个小厮抬了张木板过来,将软成一滩的安宜茹架起来,斜放在板子上,麻利地将她抬走了。

就在此刻,秦郎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拍大腿,花白的胡子都颤了颤。

“既然不是吃的问题……很有可能是闻到了些什么……”

霍筵挑了挑眉梢,一秒就抓到了秦郎中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焚烧的香料有问题?”

秦郎中点点头。

坐在一旁看热闹的燕宁给秦郎中点了个赞。

有两把刷子啊,竟然能想到是香料的问题。

只不过就算他知道是香料的问题,他也没办法给自己定罪。古代人不知道过敏的含义,上辈子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寝衣被涂上了毒药,才导致安宜茹抽搐哮喘的。只有燕宁通过她的症状,勉强推测出她是因为棕榈叶过敏导致的。

秦郎中拿起桌案上的香炉,仔细闻了闻,用银针拨了拨香炉中残留的香灰。

略带犹豫地说道:“香灰中也无毒……”

燕宁摊了摊手,无奈解释道:“香灰中必然无毒,不然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岂不是都要倒地不起了?”

秦郎中捋着胡子,神色沉重地点点头。

霍筵看向燕宁的眼神深邃几分。

他冥冥中有预感,是燕宁在捣鬼,可是现在的一切证据显示,此件事中她摘得干干净净,毫无不妥。

霍筵心中烦躁,语气也加重几分:“具体原因稍后再查。你先去松墨院给人诊治吧。”

他正烦心聘礼单子的事,实在不愿意在安宜茹身上多费时间。

霍筵冷冷地扫了燕宁一眼,未置一词,随后便甩了甩袖子,推门离去。

秦郎中踉跄着爬起身,脑门出了一层汗。

他不知道安宜茹的病因,根本无法确定该如何诊治啊……

燕宁靠在软榻上,看到秦郎中纠结的神色。

她细白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秦郎中,我同你一起过去吧,安姑娘是在我院子里出事的,我心里过意不去,也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秦郎中讷讷点头。

随后,两人一起出了院门,来到了安宜茹的寝阁里。

安宜茹被安置在床榻上,身上搭了层厚被子。她双眸紧闭,两手安静地交叠在胸口。

她脸上的斑驳红点褪下去稍许,整个人也不再哮喘抽搐。

燕宁心中了然。

安宜茹刚才的一切症状都是因为对棕榈香过敏,现在离开了过敏原,过敏症状自然会缓解。

秦郎中给安宜茹再次摸了半天脉,还是查不出原因。

他布满皱纹的眉间拧成一道死结。

燕宁站在一侧,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压下,装出一副殷切关心的样子。

“秦郎中,我记得……我以前曾见过这种病症。”

秦郎中瞪大浑浊的双眼:“你可知是何种原因?!”

燕宁抿唇摇头:“我也不知是何种原因,但我见那人喝下一副椿兰花的煮沸的水后,身子便好了。”

秦郎中咀嚼着这个药名:“椿兰花……?”

这花他倒是听过,是女子专用的凝神静气、疏通淤堵的极好的药草。

只是这药材价格昂贵,又是夏天才开花的,如今这寒冬腊月的,恐怕是寻不到啊……

“这……药材怕是不好寻啊。”

“安姑娘是将军府的贵客,和霍将军情同兄妹。郎中你尽可以开药方,霍将军定会派人去寻的。”

燕宁语气笃定道。

秦郎中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长叹口气。

算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兴许燕姑娘口中的椿兰花,或许真的有作用呢?

他拿起笔,在纸上开了副疏散瘴气的常用药方,又在其中添加了一味燕宁提到的椿兰花,另补充了几味温补的药材。

他将药单子递到小药童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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