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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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眼前的女子眼神清亮,姿态不卑不亢,精巧的下巴扬起,满脸的桀骜不驯,与多日前的唯唯诺诺大相径庭。
霍筵背在身后的手摩挲着玉扳指,黑眸渐渐幽暗。
果然是燕承彰的女儿,当真是心思细密、滴水不漏。
原来,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后,才敢从涿阳回到京城的。
而她手里最后留有的底牌,便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内鬼是谁?
霍筵心中虽有疑惑,却根本摸不到头绪,毕竟蔺家玉牌之事,连卫九都毫不知情,遑论其余的暗卫了。至于京郊地窖之事,其中牵扯的暗卫约莫有四十多人,他更加无法一一排查。
霍筵唯一有疑心的,便是齐陵。因为根据卫九所言,齐陵在知晓燕宁失踪后,立刻慌张地去寻找,如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至今都没有传回消息来,形迹十分可疑。
但齐陵跟在他身边五年,忠心耿耿。好几次为了救他豁出性命,为他挡刀挡箭不计其数,多年来从未违逆过命令。
霍筵根本找不到他叛变的理由。
难不成是燕宁故意诈他的?其实她身边根本没有同党?
但这样的话,又无法解释燕宁是如何得到的这些机密的。
霍筵太阳穴阵阵胀痛,思绪绕成一团死结。
别无他法,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稳住她一段时间,等慢慢摸清楚与她接头的人后,再从长计议。
思及此,霍筵攥紧掌心,缓缓收敛起眼神中的杀意。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你能将这些辛秘守口如瓶,一切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燕宁看到霍筵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她就知道,霍筵虽然心里恨她恨到要死,但是他头脑还是冷静的,不会因为愤怒轻易上头。
杀了她只能解一时之恨,但若是因为一时冲动,导致他精心策划的阴谋暴露,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霍筵思前想后,必定会妥协退步。这也是燕宁敢回京城的重要原因。
她挑了挑眉梢,坦荡说道:“从前我做的种种谋划,无非是想求个自保而已。如今既然与将军说开了,我便直接提出我的要求。我别无他求,只想在将军府中求个容身之所,安安静静地活下去便好。”
霍筵微微眯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信任来。
他本以为,燕宁会借此为把柄,要求他将燕家的人从教司坊和北疆救出来呢…
没想到,她竟然只提出了如此简单的要求,难道是其中有诈?
霍筵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求我救出燕家人呢。”
燕宁:哦嚯,差点把她那一群便宜亲戚忘记了。
她面色不改,淡定说道:“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于我大兄和二兄,霍将军留他们一条性命就好。”
事到如今,她既然选择和霍筵摊牌了,自然不必和之前一样,一提到燕家人便柔弱地哭泣,扮演一副兄妹情深的戏码。
霍筵看到燕宁不咸不淡的神色,心底冷笑一声。
原来之前提到燕家人时,她的眼圈泛红、抽噎哭泣都是装出来的啊,演技当真是好的很。
“好,我保证,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生事,我不会再动你一根毫毛。你在将军府尽可安心住着。”
说罢,霍筵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若不愿意住在将军府,我也可以帮你在京城置办处宅院,一切都随你心意。”
燕宁浅笑着摇头:“不必,我瞧将军府就挺好的。”
她怎么能出去住呢?
要是出去住,她就没办法日日监视霍筵的动向,更没办法在他背后悄悄使绊子捣乱了。
霍筵狐疑地盯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那好,我会让赵福帮你找处院子的。”
燕宁点点头,微翘起嘴角:“多谢。”
“赵福。”霍筵朝门外唤道:“去帮燕姑娘安排处院子。”
听到霍筵的吩咐,赵福差点儿摔了手中的茶盏,一脸怔愣。将军数日前,不还说要将燕姑娘捉回来,押入暗牢,当时的语气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怎么两人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几乎话,将军就态度大变了呢?
赵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应了声是。
但旋即,他立刻想到,安姑娘还住在墨松院呢,这两位姑娘到底是怎么个安置法啊?
“将军,西院住着安姑娘……那燕姑娘是安排在西院还是东院啊?”
“安姑娘…?”燕宁微微蹙眉,口中咀嚼着这三个字。
难道是安宜茹来京城了?
可是上辈子,她明明是临近夏天时才到的京城,怎么这一世冬天还未过,便赶来了将军府?
但片刻后,她就想明白了。
也是,自己这么胡乱折腾了一通,原本的故事走向肯定发生了变化,霍筵都答应娶谢青莹了,这剧情都崩成渣渣了,安宜茹突然出现在京城,倒也不奇怪。
既然她上赶子把脸凑过来,岂有不扇的道理。
燕宁转身,对赵福客气说道:“赵管事,您将我也安排在西院吧。能和其他姑娘一起住,平日里我也不会无聊。”
赵福哪敢应承,他悄悄地睨了霍筵一眼,等待他的定夺。
等了几秒后,只听清清冷冷的一声。
“那便按燕姑娘的意思来。”
***
在赵福的安排下,燕宁住进了松墨院旁的静竹轩。
此处是府中除了朝晖阁以外,最豪华的一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小片毛竹林,林子旁有几处假山造景,还有个精致华丽的赏景亭。
正屋宽敞明亮,八仙桌、雕花床、各种瓷器摆件一应俱全,屋子里还隔了间书房出来,红木桌案、白玉镇纸、书架上放着成堆的书册。
燕宁站在院子里,瞧了瞧一墙之隔的安宜茹的住处,简直是小得可怜,院子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李子树,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枯叶。
这么一对比她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不远处传来几声笃笃的脚步声,打断了燕宁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是赵福带着竹桃过来了。
刚才,赵福说要给她选四个丫鬟来伺候,燕宁直接拒绝了,只点了竹桃一人来陪她。
毕竟她是个现代人,真的做不到古代地主那般把人当奴隶使唤。
把竹桃叫过来,也不是为了让她伺候自己。
燕宁只是心疼那小姑娘在浣衣房日子过得辛苦,便想着拉她一把。
“燕儿?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竹桃糊里糊涂地跟着小厮走进了院子,看见燕宁站在院子里,一脸懵逼。
燕宁笑了笑:“具体情况很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赵福清咳两声,对着竹桃说道:“以后别燕儿燕儿的叫了,要叫燕姑娘。”
竹桃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宅院里长大,在丫鬟婆子的闲话中耳濡目染,第一秒就反应过来,脸上晕染出一层红霞。
“你…你成了将军的……”
燕宁瞧见她满脸通红的样子,立刻意识到她想歪了。
连忙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瞎想!”
竹桃一头雾水地挠挠脑袋,奥了一声,低头不说话了。
赵福脸上堆满了笑,对燕宁恭敬道:“燕姑娘,我在偏房里还安排了几个小厮,你平日里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他们。”
燕宁客气道谢。
而后,赵福又零零碎碎遣人搬进来些衣裳被褥后,便离开了。
院子里只留下竹桃一人,看着燕宁的目光好奇又疑惑。
“燕…姑娘。”
她“儿”字说了一半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燕宁灵机一动,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我前些日子不是随将军一同去上香嘛……然后在上山的路上,遇到了一大群匪徒,一片混乱中,我为将军挡了两箭,于是将军便赏了我这处院子。”
竹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她急着拉起燕宁的手,左左右右地绕着她看了一圈儿。
“你伤势不严重吧?”
她根本没有伤势,有伤势的是霍筵。
燕宁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朝着竹桃浅笑着摇摇头:“没事,不过是擦破几块皮,上些药便好了。”
竹桃长吁口气。
随后,她指了指隔壁的院子,悄悄附在燕宁耳边,八卦道:“这几天,府里新来了个安姑娘,据说是将军的远方表妹还是什么的,排场大得很呢!她的丫鬟每次来浣衣房的时候,都趾高气扬的,生怕我们洗坏了绸缎布料,一直念叨着要我们留神浆洗……”
上辈子,安宜茹来将军府的时候,燕宁还在浣衣房当差,早就领教过安宜茹的矫□□精的性格。
当时,因为浣衣房丫鬟搓洗的时候力道大了些,袖口的银线微微抽丝,结果她立即跑到霍筵那里告状,将那丫鬟乱棍赶出府。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安宜茹像上辈子那般作威作福了。
燕宁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了上一世的一件事情。
有一次,安宜茹派丫鬟来浣衣房,特意要求将衣裳洗干净、熨平整、再好好熏上香料。
当时负责熏衣裳的是燕宁,衣服晾干后,燕宁用的是棕榈叶的香料来熏衣裳。
但万万没想到,安宜茹对这类棕榈的香料过敏,换上衣服后,当晚就起了一身红疹子,还咳嗽个不停,差点儿引发了哮喘。
安宜茹一口咬定是燕宁恶意谋害她,然后将她绑在木架子上,狠狠抽了几鞭子,而后又拿簪子划伤了燕宁的脸。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涌现在脑海中,身上的伤口仿佛在隐隐作痛,燕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
“对了竹桃,浣衣房还有没有熏衣裳的香料了呀?”
竹桃掰手指算了算:“有一罐子甘松的,还有一罐棕榈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燕宁眼神一亮,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眉眼含笑,压低声音悄悄道:“你帮我把那罐子棕榈叶香料拿来。”
只是衣料上沾染棕榈香,便能让安宜茹难受到那个地步。若是把棕榈香料混进香炉里呢……?
***
墨松院。
安宜茹坐在八仙桌旁,握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她胸口闷得厉害,一口饭都吃不下。
这一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本以为燕宁走了,没想到又来了个谢青莹,好不容易接受事实,理清了目前的状况,结果燕宁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住进了隔壁的静竹轩。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明明还缩在后罩房当粗使丫鬟呢,怎么突然之间,就飞上枝头当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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