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薄荷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108、第 108 章,俯首为臣,蜂蜜薄荷糖,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原先被分派的泉州船厂的皆是与陆英同行的犯人,见他被泉州府的主薄单独留了下来,干活时便议论着,打路上就瞧出来他怕是有些来头,没一会却见船厂灰衣的监工竟将他也领来了,一干人心中吃惊,连手中的活儿也慢了下来,叫那监工狠狠抽了鞭子。
陆英也未客气,脱了上裳,同那些人一般,将扎龙骨的草绳往肩上担起。见那粗糙的草绳在他那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肩膀上勒出道深深的红痕,周遭干活儿的犯人也不得不动起来,几个人抬起那条长长的椴木向外走。
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方歇工,每人不过分得半碗稀粥,一个粗粮窝头。累了一日,犯人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便被监工赶回工棚里,里面是二十几个人的通铺,外面有专人看守。
工棚里满是潮湿的霉味,混着犯人身上的汗臭味,陆英平静地将外裳铺在角落里的柴草上,搭成个铺盖,旁边有个粗哑的声音嗤道:“都这时候了,还穷讲究些什么。”另一人道:“你这腌臜汉子懂什么,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你又见过几个。”
这样调侃的话陆英一路上听得多了,并不介怀,知道这些同行的犯人只是想他讲些京城里新鲜事儿,打发艰苦无趣儿的流放日子。譬如先说话的那个大汉是从蓟州发来的,唤作杨二,同他走了一路,虽看不上他这样出身官宦人家的公子哥,但为人却仗义。
并未理那些挑衅的话,陆英仔细将上裳铺平,方躺了下去,透过工棚漏风的顶子,遥望着天上明亮星子。
见他独自沉吟,并不理人,杨二嗤了声,在他身边重重躺下,然而抬头望见澄澈的月亮,不由一怔,接着竟微微叹了口气。
临近中秋,唐人诗云,每逢佳节倍思亲,便是这匪首般的汉子也起了思亲之情,但如今他孑然一身,已再没有家了。
陆英的手下意识抚上腰间,那里贴身藏着块坚硬温热的物事,不由沉默下来。此前刚到泉州府的时候便听说,此处要建船厂,还是司礼监亲自督办。虽然远离朝堂,陆英却敏锐察觉出这其中的微妙。
蓝轩那样的人,岂甘为纯臣?但当真说他有什么不轨之举,他一时倒也说不出,然而无论再难,他也要想办法弄明白,为何司礼监如此在意东南这处小小的船厂。
而毓坤派去泉州的,则是先前她钦点的探花孟泰来,一来此人在翰林院籍籍无名,不会引起注意,二来其父任工部员外郎,他于船工事务算得上熟悉,三来便是她的一点儿私心,孟泰来是陆英的故交,去了泉州说不定能有所照拂。
但也就在孟泰来离京的第二日,宫里又出了件大事,原本被圈禁于乾西五所的张氏竟投缳自尽了。
最先发现的是到乾西五所的送早膳的宫人,此前张氏身边的宫女内侍皆被处死或遣散,贴身服侍的宫人是新派去的,并不得她欢喜,因而晚上被撵出寝室也没有多心,第二天早上宫人推门时,发觉人正挂在梁上,足下是踢翻了凳子。虽然后来将人放下来,太医看过便摇了摇头,用白绸将尸身蒙上了。
毓坤得知这事时也吃惊,她先叫太医再仔细瞧,确定人是真的没气儿了,方在心中想,张氏最后来这一出,是打的什么主意。
快她便有了答案,宫里快传出风说,张氏并不是自尽,而是叫皇帝逼死的。毓坤明白,这便是张氏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即便是死,也要用逼死嫡母的流言挑拨她与朱毓岚的关系,不能让她安稳坐这个位置。
事情也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张氏自尽后的第二日,朱毓岚便上书,请求送母归葬洛阳。洛阳是张氏的老家,亦是朱毓岚的封地,毓坤知道,现下他赌气似地要离开京城,多半是听了流言,又受了身边张氏旧宫人的影响。
她有些要开解朱毓岚,却知道现下他恐怕正在气头上,不是好的时机,于是便应许了他的请求,要他先行安葬母亲。因被废为庶人,张氏是不得入葬皇陵的,所以能葬回洛阳老家,也是她的恩典。
但也就在她下旨许诺的第二日,朱毓岚再次上书,请以皇后之礼安葬张氏,这便有些咄咄逼人了。毓坤这会知道,他这弟弟是真的信了她逼死嫡母的传闻,生了她的气,不然不会像是要有意触怒她似的,提这样的要求。
毓坤虽有意要等他回来,与他和解,却也没有由着他的性子,反而驳回了他的请求。这旨意发往内阁,廖仲卿来找她商议道:“如今不宜与福王闹的太僵,张氏毕竟是先帝原配,虽被陛下收回太后宝玺宝册,但先帝赐的皇后宝册尚在,以皇后之礼下葬也不算……”
毓坤知道他打的是和稀泥的主意,如今朝中有些先帝朝的旧臣,与张家共事多年,对其尚有同情,然而这次她却并不打算纵容,冷道:“就说张家犯的那些事,若是朕应许以皇后之礼安葬张氏,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再者言,岚哥儿听了些流言,心中闷气,但于他,朕并没有亏欠,许以皇后之礼,却是坐实了流言。”
廖仲卿这才回过味儿来,若真的皇上同意的福王的请求,倒真将这原本是自尽的事,变成是因逼死嫡母而心虚了。
想到这儿,他简直汗流浃背,跪下叩头便领命去了,驳回了福王的请求,同时要他到奉先殿听训反省。
果然这样的处置一出,先前那样的流言竟平息下来,而朱毓岚到奉先殿中跪了一夜,之后也未再提要以皇后之礼安葬张氏。
如此倒将这事暂时化解,望着御宇之上少年帝王的身影,廖仲卿打心里佩服起来。
也就在朱毓岚扶灵启程去洛阳后的三日,永定门内另有一人低垂着眉眼,挎着个蓝布包排在出城的队伍中。
监门的校尉看过他的路引,目光又在那白净无须的面上停留了回,冷笑一声,要唤人将这个从宫里逃出来的冒充行商的内侍拿住,却忽然感到手中一凉。
他低下头,发觉竟是块金稞子,怔了一怔,见面前那人讨好的笑,最终将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直到出了永定门,黄荣昌才真正松了口气,先前他回宫之时,还没来得及禀告张氏他的发现便被锦衣卫拿住,之后又被关在诏狱之中,等到是皇帝要处决他们这些张氏近臣的旨意。
知道大事不妙,黄荣昌却异常冷静,从宫中最底层熬上来的他懂得,只要留得一条贱命在,便有线希望,于是他辗转求到了司礼监的尚璟。因与这位司礼监秉笔原是同乡,打小一起入宫,念在这样的情分上,处决这批人的那日,找个尸首将他替了出来,又给了他的路引,要他扮作商人回乡养老。
黄荣昌自然并不打算回乡,张氏与他有二十年的主仆情分,在他身份低微时将他从尚膳监提携到身边,可以说没有张氏就没有他,黄荣昌明白自己手中的这张底牌能助她反败为胜,所以拼了命也要回到她身边去。
然而他刚离开诏狱,却听到张氏自尽的消息,一切都没了盼头,黄荣昌在宫外重重叩了头,一点不敢耽搁地去找朱毓岚。但令他失望的是,等他摸到福王府才知道,也就在三天前,福王扶灵去了洛阳。
这下黄荣昌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却不信天要绝人之路,身上还揣着尚璟给他的路引和盘缠,黄荣昌咬了咬牙,打定主意出城去追朱毓岚。好在监门校尉虽然看出他是内侍,却在金子的诱惑下没有深究,等到出了永定门,便是有人发觉想要再追回他也难了。
就在黄荣昌离开京城的时候,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正牵着匹马,到了京郊的小沧澜前。自这座园子归了蓝轩,此间的乌木大门少被叩响,前来应门的是个司礼监小内侍,年纪也不大,见那少年衣饰普通,不由斥道:“去去,这儿也是你来的地方。”
那少年却未理,径直向内走,那小内侍惊得上前,却被他挥到一旁。爬起身子,那小内侍被少年的气势震慑,心中揣测他的来头,却听那他冷道:“去把蓝凤亭给我叫来。”
听他竟对蓝轩直呼其名,那小内侍越发惊讶,心知这位主恐怕不好得罪,只能命人到宫中,将这事报给崔怀恩,要他处置。崔怀恩听说这事心中也疑,最终还是报给蓝轩,却见他似乎知道这少年是谁一般,放下手中的事物便出了宫。
而小沧澜中,看门的小内侍终是引那少年到书阁中坐,端了茶来,见他依旧是冷着面孔,放下茶点便去了。
蓝轩推门而入的时候正见那少年气势汹汹瞪着自己,他笑了笑,唤道:“彦儿。”
那少年自然便是他的侄儿赵彦,这次他原本是专程来寻蓝轩的,但是见了他,面上却没有笑意。
从上首走下来,他抬眸望着蓝轩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彦不明白,瓦剌已定,没有了外患,朝廷又因为关中的旱灾和税改的事情乱成锅粥,这么好时机,为何他竟不借此争权,扩展势力,反倒是派自己人孔兆棠去河南推进税改,那是个注定要被牺牲掉的位置,他不信他看不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