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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暗卫匆匆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不到一柱香,他便回来了,躬身道:“回三皇子,二皇子在回京后便入宫了。”

轰!

祁隶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双眸猩红,心底慌乱如麻。

他该怎么办?

祁珩已经去向父皇揭发他的罪责了,说不定此时父皇派来抓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祁隶心慌意乱,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侧眸询问那个护卫:“伍昦手上还有多少兵力?”

那护卫道:“回三皇子,还有二十万。”

二十万……

祁隶的神色渐渐变得疯狂,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他不如放死一博。

还能有一线生机。

————

所以,待皇上身边的高德勇到三皇子府上时,便发现三皇子已经不见府上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他的侍妾,温曼香。

皇宫,金銮殿。

乾文帝满脸怒意,猛地一掌拍在御桌上,大发雷霆:“蠢货!”他竟然敢暗自调离那些兵力!

高德勇吓得跪在地上,身体颤颤巍巍,不敢吭声。

而在乾文帝的御桌上摆着的,正是那三封三皇子祁隶与南蛮王之间往来的书信。

殿内气氛紧张压抑。

乾文帝阴沉着脸,怒火中烧:“派出所有御林军,务必将三皇子捉拿归案!”

“是。”高德勇抹了一把汗,忙弯着腰退了出去。

而在高德勇退出去后,乾文帝却突然将那三封信纸撕碎。

破碎的信纸丢的御桌上尽是,乾文帝额上的青筋直冒,本就苍老的面色上挂上了狰狞的神色,看起来几分阴森可怖。

皇上下令,全城缉拿三皇子归案。

京城一夜封城。

百姓困惑不解,但这两日,遍布在京城街上的御林军不尽其数。

人心惶惶。

但五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三皇子的音讯。

御林军的行动更加严密,甚至到了挨家挨户地排查。

却还是没有抓到三皇子。

三皇子府已经被御林军重重围困。

而皇后,也被皇上下令禁足凤鸾宫,暂夺凤印。

似乎是在一夜间,便变了天。

直到又过了五日,一场战事突然在荃州打响。

当日,驿使快马加鞭赶入京城。

金銮殿内。

驿使躬身跪地,手握密报呈高于头顶,嗓音悲苍:“皇上,三皇子他……造反了!”

话音落下,乾文帝急火攻心,猛地向后倒去。

同时……殿内的宫人们惊慌大喊:“皇上!”

————

三皇子造反,皇上急火攻心,昏迷不醒,太医连夜救治,却依旧回天乏术。

形势紧迫,三皇子步步紧逼,朝中大臣商议,暂由懿王祁珩代管朝政。

京城内可调动兵力不足,懿王祁珩下令,将远在南蛮的定国将军褚昴召回京城,带兵攻打祁隶,将其缉拿归案。

彼时,温景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早已回了隍都城。

此时她才想透,那日他为何要说,隍都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如今京城更加混乱。

而关城,自他带兵离开之后,驻守南蛮的兵力便减少了一大部分。

而元武和杨统将继续留在关城,带兵进攻南蛮,所以他们能继续守护的,只能有隍都城一个地方。

没有关城。

时间紧迫,温景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要离开南蛮,回京。

但此次回京,却并非是以往的那种凯旋归京,而是去京缉拿谋反者三皇子祁隶归案。

知道情况凶险,温景心底担心,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夜深。

褚将军今夜将连夜离开隍都城,去往京城。

大军将行,城主带领城民相送,直至大军出了隍都城,在街上相送的城民才各自隐退回家。

但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一人从外而返,骑马飞奔进城。

今夜,又是圆月。

皓月当空,月光皎洁,骏马在月光下奔行。

快如闪电。

虽然他不让她出府相送,但温景最后还是偷偷跟随城民一起目送他出城。

大军离去之后,周围的人便散的很快,直到最后,空荡的街上只剩下温景和锦竹还有廿风。

应该还有一人,便是架着马车的车夫。

但温景今晚却不想坐马车,她想走走他方才骑过的路。

月光下,三人步行于前,一人一马车跟于后。

温景的情绪低落,她又担心他,又舍不得他。

脚步轻轻地踏在安静的街道上,踩着人影,温景缓缓地开口:“廿风。”

“夫人请讲。”跟在身后的廿风道。

“你说夫君这一趟会不会有危险?”

廿风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出生入死过不少次,温景想他应该了解这些。

廿风道:“不会。”

“真的不会吗?”

“夫人,您要相信将军。”

这世上,若真有能伤了将军的人,那就仅有夫人一人。

听见廿风笃定的语气,温景心底的担心才淡去了那么一些。

身体稍微有了些劲儿。

但这股劲儿却好像是强加在心底的安慰,随着夜风的吹拂,还没走几步,便已从身子漏出。

到最后,温景全身上下仅剩下思念。

她想他了。

他说过,最多两月,他就会回来接她。

可这才一柱香,她就开始想他了。

温景让锦竹跟在身后,不让她跟在身旁,因为她怕被锦竹看出她眼底的泪花。

夜色孤寂,空巷无人,锦竹和廿风能察觉到夫人心底的伤心与不舍,所以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劝夫人坐马车。

两人静静地跟在夫人身后。

直到……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廿风第一个警觉。

但温景却是第一个回头的。

在听见马蹄声的那一刻,她仿佛就能感觉到,是他回来了。

在回眸看见马背上的身影后,温景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突然就掉落下来。

而她的心,却像是在跟随着马蹄声跳动。

又激动又难过。

见他骑近,温景顾不得拿帕子,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怕被他发现,让他担心。

只是她的动作瞒不过褚昴。

马蹄声渐熄,男人翻身下马。

走近。

锦竹和廿风自觉往后退去。

温景抬眸看着他。

他今日的这身装扮,与那日,她刚嫁入将军府时,他离京征战时穿的一模一样。

此时,他向她走近,也与那日,他即将离府时,突然转身向她走近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那次,男人没有出声,温景也没有出声,最后仅一个他的拥抱离别。

但今夜,是温景先开的口,带着微微哽咽的嗓音询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褚昴垂眸看着她,女子刚哭过的双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仿若能刺进他的心底,让他生疼。

男人动了动薄唇:“回来量你的体重。”

话音落下,他又向前走近一步,弯下腰,在与她高度相及的地方,对她道:“抱住我的脖子。”

温景知道他要做什么,听话抬手抱着他的脖子。

下一瞬,男人便用双臂拖住女子的娇臀将她抱了起来。

在这月光朦胧的夜色下,女子的双腿顺势紧紧地夹在男人的腰身上。

褚昴在将她的重量仔仔细细地记在心中之后,才低声对她道:“我记着你的重量,两个月后,不许瘦了。”

闻言,温景忍着泪,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哭,不能让他担心。

所以她不敢说话,只能道:“……恩。”

但饶是如此,男人却依旧将她语气里的哽咽听得一清二楚。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她。

同时,男人凑近,在她的耳边低语:“要是瘦了,我就让你七天下不了床。”

他从不开玩笑,所以这话他是认真的。

要是以前,温景定然会拿脚踹他,可是今晚,她一直在点头,一直在点头。

直到后来,皓月升至正空,月色渐渐浓郁,温景再一次目送男人的离开。

但这一次,她是在将军府外,而非街道上。

————

定国将军带兵从南蛮回京,不到十日,定国将军所带领的军队便已至荃州。

在众人皆以为定国将军会先回京时,褚昴却径直带兵直攻荃州。

荃州在这半月里已被三皇子占领。

见此情况,祁珩趁机下令,将京城里所剩的兵力皆派去荃州,支援定国将军,从后方夹击祁隶。

大军进攻,前后夹击,不到一月的时间,便攻入荃州,定国将军一举将三皇子缉拿归案。

一场谋逆造反就此败落。

彼时,七月十五。

距离褚昴离开隍都城,正好一个半月。

定国将军连夜将三皇子祁隶扣押回京。

而让太医惊喜的是,在三日后,皇上醒了。

但没想到,皇上醒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要见定国将军。

褚昴入了宫。

宫人带着褚昴去了皇上的寝宫。

这是皇上这几日唯一愿意见的人。

寝宫内十分安静,弥漫着浓郁的汤药味。

宫人在门口停了下来。

褚昴提步走了进去。

龙床上,一人静静地躺着。

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侧眸看去。

褚昴没有走近,而是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乾文帝也看着他,尽管寝宫内的烛火明亮,但却依旧掩饰不住他脸上的病容,他的肌肤毫无血色,眼眸混浊。

但在看见褚昴时,他混浊的眸色却突然变得疯狂,变得凌厉,他嘶吼道:“是你逼隶儿造反!”

是褚昴一步步逼迫祁隶造反,才让他在南蛮养的那几十万兵力毁于一旦。

褚昴的面色毫无波澜,淡淡道:“不,是你。”

“若不是皇上这些年暗自相助,祁隶那个草包,怎么可能会有本事在南蛮养近百万的兵马。”

只是祁隶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南蛮王合作的对象,一直都是乾文帝。

所以那封要求祁隶借兵的书信,并非是南蛮王所传,而是褚昴。

“若没有这些兵力,他又怎么能造反。”

乾文帝死死地盯着褚昴,双眸内血丝密布,在听了褚昴的话后,他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激动了起来:“你休想夺走朕祁家的江山!”

闻言,褚昴冷笑一声:“我对你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乾文帝才不信。

他如此大费周章,一步步算计祁隶造反,从当初兵部尚书李柢被查出与南蛮勾结时,乾文帝就该有所警觉。

但褚昴心机深沉,蒙骗他数年,让他对他松懈,对他放心,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他这江山,还能是为了什么?

“何况,我去南蛮,不是皇上下令的吗?”

褚昴的眸色很深,恍若一眼便能洞悉乾文帝的心思,看的他无所遁形。

攻打南蛮的确是乾文帝下令的。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南蛮这些年屡次向他狮子大开口,乾文帝本就不耐,但南蛮王手上握有他不少把柄,所以乾文帝只能一次又一次妥协。

南蛮这次突然又挑起战事,乾文帝知道,这是南蛮又想找他提条件的旗号,为了不再被南蛮王左右,所以乾文帝才会想干脆灭了南蛮。

但他没有想到,这竟会是褚昴的奸计。

更会让他多年的付出功亏一篑。

褚昴本还有耐心多在京城里停留几天,想让他自行死去,褚昴不想杀他,怕脏了手,但既然他想这么想死,那他就也只能再杀了他后再洗洗洗手了。

褚昴走去一旁坐了下来,抬眸静静地看着乾文帝。

“早在你当年暗地里联合南蛮杀了褚瞿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而乾文帝这些年之所以会在南蛮养那些多兵力,也正是为了防他。

一旦察觉他有异心,便会像当年杀了褚瞿一样,杀了他。

闻言,乾文帝神色震惊,像是受到了惊吓:“你怎么会知道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十三岁就随军去南蛮征战?”说到这儿,褚昴又冷笑一声:“你以为是真的为了讨你欢心?”

因褚瞿常年不在京城,所以褚昴自幼便被乾文帝养着。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大的荣耀,但只有褚昴知道,他是如何长大的。

“哦,还有祁橦。”

听见祁橦,乾文帝震惊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恐惧。

褚昴看着乾文帝,神色冷淡到恍若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皇上,奸.淫自己还在坐月子的亲姐姐爽吗?”

闻言,乾文帝神色惊恐,他是如何知晓的?

京城里的传闻,褚昴是褚瞿将军在南蛮征战时,与当地一女子所生的孩子。

但实则不然,褚昴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十三岁之前,更不曾离开京城。

而之所以会给褚昴编这么个出身,就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面子。

因为褚昴的生母是祁橦。

而祁橦却在未婚时便已与褚瞿私通,且怀有身孕,最后在皇宫里生下了褚昴。

世人都知,先帝仅有一位公主,唤祁橦,小字夕儿。

但红颜薄命,年仅十七便因病故去。

未曾嫁人,膝下无儿无女。

虽曾与褚瞿将军订婚,但在临近大婚之时,褚瞿将军却突然离京征战,因此,两人大婚一事便就此搁置。

不幸的是,在褚瞿将军还未凯旋归京之前,祁橦公主便已因病逝世。

说起祁橦,乾文帝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夜夕儿在服毒自杀后,拉着他的手,求他留下褚昴的场景。

可他不是故意的,他那晚喝醉了,他以为……

乾文帝突然颤栗了起来,连看着褚昴的目光都充满了恐惧,他果然是个疯子,当初他就该杀了他,不该因为夕儿而心软留下。

这是个祸害!

乾文帝从恐惧中回神,看着褚昴嘶吼:“朕当初就该杀了你!”

“呵呵。”褚昴冷笑出声,话音落下,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阴狠了起来:“可现在是我杀了你。”

一语落下,乾文帝还来不及反应,便见褚昴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见他越走越近,乾文帝的神色突然慌乱了起来,满脸恐惧,但他却无力后退,只能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褚昴没有再回应他。

“来人。”乾文帝向着殿外大喊:“快来人啊!”

没有人回应,乾文帝看着已经走近的褚昴,继续恐慌大喊:“来人,快来人救朕!”

可无论他如何嘶喊,殿内都没有任何人进来,乾文帝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败了。

毒丸入口,刚过喉咙,乾文帝便口吐鲜血,意识涣散。

褚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乾文帝抬眸,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想要杀了褚昴。

但最后的结果是,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再触碰到褚昴的衣角。

在乾文帝快要咽气之时,他松了手,无力地瘫在了龙床上,但在最后,在他还仅存一丝意识时,他的目光里,恍然看见了站在殿内的祁珩。

他这个一向温润儒雅的儿子,此时看着他的神色冷若冰霜。

————

褚昴走出宫殿,祁珩等在宫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祁珩转身,笑迎:“昴兄。”

褚昴在他的身旁停了下来,淡淡道:“今后什么打算?”

“我想带母妃出宫,然后继续去江南监工修筑运河。”

他知道,母妃其实也不想留在皇宫。

至于那条运河,人做事要有始有终,所以他会继续去江南监工,直至运河修筑成功。

两人沉默。

良久,祁珩才缓缓侧眸,看向褚昴道:“昴兄,今后就此两别,保重。”

“保重。”

长夜漫漫。

丑时三刻,皇宫内敲响丧钟。

乾元四十五年,乾文帝驾崩。

朝臣在皇上的寝宫内发现两道圣旨。

一道圣旨是立七皇子祁幕为帝。

而另一道圣旨,是册封定国将军褚昴为摄政王,此后辅佐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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