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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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璟次日一早听了母亲的话,才知道昨日是如何回事。

晋王爷此次病痛来势汹汹，怕是快要不行了，晋王妃带着陶静姝进宫,是要求皇上皇后给个御赐婚事的恩典。

这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晋王爷真的不行了,就剩晋王妃与陶静姝母女俩撑着,晋王府必定日渐没落,将来陶静姝出嫁，恐怕在婆家的地位也不好说。

所以晋王妃带了女儿进宫，去求了皇上与皇后，为她和张嘉树讨了个御赐婚事的恩典。只有皇帝御赐婚事,才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嘴,也能让陶静姝往后在婆家的日子过得有底气些。

皇帝垂垂老矣，负手看着跪在祈华殿外的母女，忽然想到自己的外孙女。小丫头什么都好，虽然贪玩,却也可爱,若是她遭了这样的处境,那他必定是心疼不已。

清冷的月光照在面前这对母女身上,仿佛负了千斤重的霜华,皇帝轻叹了口气,道：“既要出嫁,就该风风光光的才是,即日起,便册封静姝为县主吧，封号，清和。”

晋王妃不可置信地拉着陶静姝的手，随即喜极而泣,急忙带着女儿磕头。

册封的懿旨是皇后宫中拟好，由她身边的嬷嬷亲自交到晋王妃手中的。

不过一晚，消息便不胫而走。次日一早，京中的皇亲贵胄们无一不有听说此事的。

沈时璟随母亲上晋王府登门时，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陶静姝。

她还是那样安静地站在母亲身后，却因近来的事而憔悴消瘦了不少，沈时璟见她眼下乌青，便知她昨日必定是没睡好的。

夫人们有自己的话要说，陶静姝便带了沈时璟往自己的院里去。

“说是封了县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父亲母亲为我，也是费尽了心血，而我不日便要出嫁，连在他们跟前侍奉到最后都做不到，实在不孝……”

沈时璟听说了这些事，自己心里也是堵得慌，却还得宽慰她道：“千万别这样想，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王爷与王妃不论做什么，想的必然都是你能过的好，能过的开心，只有你好了，他们才会好。从前王爷还没病倒，王妃为了你，可以赶着冬日去平江，说是畏寒，但平江那样湿冷的地方，又能比盛都好上多少呢？还不都是为了你。如今也是，王爷病倒了，想的也还是你的日后，想你在夫家能挺直腰杆，不受委屈。若是这些都不能叫他们开心，他们又何苦累这一遭呢？”

是啊，何苦累这一遭呢？

院中的几株红梅已开的极好，与一旁修长挺拔的翠竹一块儿，成了冬日里最好的景色。

她静静瞧着，不觉间有两行清泪落下。

沈时璟慌了神，忙上前道：“又是如何了？”

“无事。”她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只是觉着，这冬日如此之漫长，我似乎，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的手渐渐垂下，却在半道中被沈时璟紧紧握住：“哪里漫长了？如今已过了年节，再待正月过去，天便渐渐回暖了。等春日到了，便是你成亲的时候了，这段时候，府上该忙起来了才是，忙起来日子可就过的不知多快了。”

“就你会说。”陶静姝见她声情并茂地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不禁破涕为笑，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了，不哭了，哭花了脸，叫王妃瞧见了可不好。”沈时璟拿起帕子又替她擦了下泪痕。

纵是她厌恶极了张嘉树，也知道对此时的晋王府和陶静姝来说，张家已是最好的选择。

喻棠从前就说过，她没有资格替他人做任何的决定，即使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从前的沈时璟不懂，可如今好似渐渐能明白了。

从玥卿那件事开始，所有的事都朝着她所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

玥卿死了，荆墨璋失踪了，听说荆钰锦这几日也都一直郁郁寡欢，宣平侯老侯爷卧榻不能起，似乎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如今晋王爷也病了，静姝终究还是跟张嘉树定了亲……所有的一切都在抨击她自以为是的信心，她曾经以为可以改变的一切，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溃烂地不成样子。

后来几日，她也跟着母亲去过一趟宣平侯府，虽是过年，但整个侯府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荆墨璋自玥卿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老侯爷和老夫人身子骨都欠佳，幸而整个侯府的重担早已从老侯爷平稳地过渡到了世子身上，不然此时恐怕真要乱作一团。

荆钰锦拨弄着眼前的红穗子，道：“就当是没了这个哥哥吧，我们家又不是离了谁就不能过了。”

这几日，她哭的够了，想的也够了，若再不开解自己，只怕她自己就会把自己逼上绝境。

沈时璟看着她沉稳的样子，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