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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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家,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之中……她所选择的、浇灌的、培育的唯一的真实。这真是奇怪的事,“这个世界的小福尔摩斯”本是促成她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的本身,但此刻却成了她心中最为重要的信念之一。
“人都可以犯错。”李明夜喃喃道,她的嗓音沙哑而憔悴,犹如被酷暑严寒轮番折磨之后的旅客。“人都可以犯错……但人不能失败。我不能失败。”
有些人是没有脆弱和休息的权利的,比如她。
人人都可以有卑劣的念头,他们看到银行的时候可以畅想自己抢银行、看到美女的时候可以想象自己强(防和谐)奸了那个女人,看到上司的时候可以意淫自己一巴掌打在对方趾高气昂的脸上……
但她不行。
李明夜闭上了眼,缓缓地、郑重地合上了报纸。她感觉到了自己喉咙中泛着腥味的吐息,过了片刻,她平静地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感觉到嗓子稍微舒服了点儿,而风餐露宿和疲劳所造成的头脑混沌也褪去了不少,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向房间里的电脑。
摩根那里还有不少东西没说呢。她想。
她的背影犹如一个生锈的、破败的木偶,因为机关和提线重新焕发了活力,这种活力让她重新回到了舞台,而无视了本身的疲惫与痛苦。
然后从痛苦的尘土中开出花来。
今日的伦敦是寂寥而冰寒的白。
天降大雪、冷风呼啸,犹如上帝自天堂布下的祭奠和挽歌。警察和医护人员组成的人流在国王十字站爆炸案的所在地忙碌着,伤者的惨嚎痛叫与围观者和受害者亲属的哭泣声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像是一带悲惨而荒芜的灾难电影。
夏洛克站在一辆救护车旁边,沉默的眼神掠过一个个躺在担架上的伤者和盖着白布的死者,好像要把每一个人都记住,然后锁在他的记忆宫殿中一样。当然,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这些记忆也会被他永远地沉埋在记忆宫殿一个重要的、但永远不会去翻看的角落。
他的神色是空白的,就像一尊没有染上任何颜色的洁白雕塑那样,但却显得那么沉重,好像有莫名滞重的大气压将他肺里的氧气一点点地挤出来,而那些氧气都带着血的味道。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疯的太迟了?”军医沉重而饱含愤怒悲哀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这就是你处心积虑去算计的结果?死了89个人,而且我刚刚看了一下……至少还有五个人有严重感染的风险,这还是托了这个鬼天气的福了!”
夏洛克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约翰一眼。
是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约翰会说这样的话。
雷斯垂德在这时候是忙碌的,而雪莉会沉默着闭上眼,而迈克罗夫特会在刹那的失态之后强制排除情绪干扰,转而投入到他该做的工作之中。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一片狼藉之中,过了半晌,才淡淡道:“没有人能把一切事情都计算得清楚妥当。莫里亚蒂是我计划中的一环,而这一次的爆炸是个意外,但也只是模型处理中的变量之一……”
夏洛克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下一秒一个沉重的拳头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踉跄着往旁边跌了一步,脸颊和大脑因为应激反应而麻木了片刻,随后才能感受到炽热的疼痛。他摸了摸脸,心中刹那间计算出了这一拳的力道和后果,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约翰。
出乎他意料的,约翰打出这一拳之后,却是十分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认真地打量着夏洛克,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约翰突然咧嘴笑了笑,眼眶泛红。“你真是个畜生。”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不高的身量显得那么地决然而坚毅。夏洛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安静而漠然,但熟知他的人就会看出他刻意把他戴着手套的手插入了风衣的口袋里,或许就是为了掩饰那掩饰不住的颤抖。
伦敦郊外,麦昆们曾经的“医学研究中心”。
因为麦昆们的倒台,此地已经完全被搬空了,偶尔路过的人都不会想象得到那荒草萋萋之下曾经会是怎样的一片片白骨荒原。但现在的地下研究所之中却是一片空旷——那些蜂巢般的一个又一个空白的房间,就像是积蓄着某些死灵的孤寂的喘息一般,撑起了曾经的罪恶。
但是要知道,这本身就是极有问题的——如果这里真的是一片空旷、无人问津的话。
一个废弃的地下研究所,怎么会有电呢?
——在惨白的灯光瞬间亮起的刹那,小心潜入的女人悚然而惊,就地往后一滚躲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里。她警惕地握着枪,谨慎地将自己的头颅和躯干隐藏了起来。
“有访客来了!这真是让我枯燥寂寞的独居生活有了一个意外之喜。”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随着这个声音那上扬的、满心欢喜的语调,这个房间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比我预料的要早一点——我该说什么呢?”他的音调又有了转折,显得有些真心实意的称赞和困惑,但话音刚落,又变成了一种唱诗般的咏叹调。“啊,真是聪明的中国人!她追踪到了大魔王的巢穴!”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唯一没有被彻底拆除的广播上,她沉默了半晌,摘下了半边脸上的红外线成像仪,露出了她的脸。
属于零号的脸。清秀、冷漠、端丽,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仔细端详的话,却又十分地耐看。她冷漠地抬手就是一枪,手臂挺直、姿态标准,一颗子弹直接打碎了那个聒噪的东西,显得干脆利落。
“您太无礼了,美丽的小姐。”那个男声又在隔壁的房间响了起来,悠长而哀怨。
“彼此彼此,莫里亚蒂先生。”零号冷笑道。
与此同时,国王十字车站的爆炸事故现场旁边,夏洛克站在路灯下,神色冷漠。
“我的记忆之中,有一个女人的存在。”他突然开口了,就好像在和谁说话一样。“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天才到躯体只能束缚她的智慧。”
在他身后的街角,走出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女人,面容精致秀美,但是形容孱弱。她走到了夏洛克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展示出了倾听的姿态。
“她似乎很喜欢我,并且希望和我一起玩。”夏洛克淡淡地说着,就像一个被应激反应控制住了的庸人,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只知道叙述着自己想说的故事。“而我不愿意,因为我喜欢和一只陪了我很久的可卡犬一起玩乐,我甚至给那只狗起名叫做红胡子,并把它当做我的朋友看待。”
女人安然地看着他,仿佛鼓励。
“我很喜欢那只狗,但有一天,我找不到它了。而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女孩,开始唱起了一首歌,她告诉我,她藏起了红胡子。”夏洛克突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好像看见了过往岁月中的自己。“我并不是从小都这么聪明,我听不出那首歌的意思,而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也听不懂。我只能自己开始找我的狗,我漫山遍野地寻找,但终究落空——因为她很快开始唱起了《淹死的红胡子》……”
他说着,自己闭了闭眼,似乎在平复心绪。而他身边的女人始终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只是神色哀悯而柔和。
“但是在回到伦敦之后,我去见了迈克罗夫特一面。我的哥哥对我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我——我们的父亲对狗毛过敏。”夏洛克笑了笑,神色带了点讥讽。“这是常识,我不止一次地见到我的父亲避让邻居家的狗,我本应该每次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我的大脑选择视而不见,它欺骗了我。但我不认为这很重要,因为在他的提醒下,我很快想起了我的真实记忆。”
“红胡子是一个人,是我的玩伴,我童年最好的朋友——维克多·特雷弗。”夏洛克始终没有看旁边的女人,他只是自顾自地叙述了下去。“她杀死了他,而我当时太过年轻幼稚,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所以编造了一段记忆欺骗了自己,将痛苦控制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直到几天前,我才重新获得了真实的记忆。”
“所以……真和假,真实的记忆、真实的世界——这一切,有那么重要吗?”夏洛克终于看向了身边的女人,他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极为低沉,甚至于有种破碎的喑哑。“我的妹妹,亲爱的欧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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