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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绿少年盘腿坐在断琴之后,一双眼望向了知归,眉头皱着。
他这张脸生得秀,看起来便温柔平和,如兰斯馨,该是个书生,如今簇在紫藤中,又像是个花神。
知归落下,两人隔空相望,许久,谢复才张了张嘴,神情还有些迷茫,“你好似改了容貌,与小时候不同。”
知归没有说话。
谢复招手,从花丛里拿出个陶罐抱在手里,示意他上前来,“你怎么从族内出来了?她们都知道吗?”
隔着紫藤,知归坐下,谢复便将陶罐塞入他怀里,依旧是不疾不徐地问着:“在外面过的苦不苦?为什么不回家呢?”
知归熟稔地打开陶罐,从里面摸出个油纸,剥开后是酥糖,他将酥糖含在嘴里,用舌头抵着,好似很多年没有吃过一样,有些留恋。
谢复看他吃糖,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你小时候整天抱着糖罐不散手,大人们生怕你把一口好牙给吃没了,我记得夫子,是夫子吧?他凶巴巴地拿着戒尺,往你掌心上打,打破了几层皮,从那以后你就没再吃过糖。”
知归剥糖纸的手顿了顿,他又吃了一颗,抬眸看着谢复,“我不吃糖不是因为怕夫子。”
谢复似是笑了笑,眼眸微垂,问了一句:“你小姑姑近来可好?”
这话如此平常稀疏,可却叫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沉到谷底。
知归将陶罐里十来颗酥糖吃干净了,他用巾帕在拭手,像是短暂地撕开了那张温柔的皮相,尖酸刻薄道:“谢仙师好痴也。”
他并没有回答,反是追问谢复道:“我还没问过,五百年,一个凡人孤身活这样久的岁月,你冷不冷啊?”
谢复与他对视着,这孩子吃走他半罐糖,嘴也不曾甜过,只是寒声道:“你若不淌这水还能再活两百年,运气好些,又能骗上七百年,可是谢复,你偏不识趣。”
“是啊,我不识趣,可是你们又有多识趣呢?”
谢复润润地笑了起来,眼底却含着悲凉,他说:“你们置身事外的结果是什么?她们以为赔一个人便能作罢?那你呢?她们没想过吗?你来人界多少年了?每日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族,学会他们几分?我淌了浑水,可你却被他们养在浑水中,阿寤,你的下场会更惨。”
知归一拳砸在他脸颊上,谢复倒在紫藤花中,他顶着的那张皮顷刻间松垮下来,发根连上血肉,白骨撑破皮囊,他像是个‘伪君子’,被别人撕破伪装,脏器都摊出了。
“看到了吗?”谢复抬头,整张脸泛着青白,额头半陷,似乎是被人敲碎了颅骨,可谢复透过知归的眼看到如此丑陋的面容,依旧在笑,“阿寤,做好人是要有代价的,可是没办法,我看见那些孩子就想到了她,你们都太天真了,总是那么乖,小姝和你是被人养的,她们是被人骗的。”
“阿秀,你知道阿秀吗?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孩子?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给她买了根糖葫芦,她就说要跟我回家,嫁给我,我说不能,她问为什么……”
谢复顿了顿,眼里血红,指间揉着紫藤花,他像是要疯,浑身都在抽搐,他俯下身,将一捧紫藤花咬在唇齿间,呜咽一声。
“我说……我说我有所爱,娶之为妻,此生不离,来世不弃。”
那紫藤花含了血,叙着已经凋零的情。
“你以为我不后悔吗!”谢复痛苦道:“我回到人间,找到了我的家,我的妹妹,我的弟弟,他们尸骨早就烂干净了!”
数百年前,九州西境伐罪中土,毁国灭家,书生深为怨恨,上了沙场,战中落海,本以为必死无疑,可这浪水却将他推向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个仙境,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有花香,有绿草,夏日里开着一望无际的水莲。
这里什么都好,但是不接纳人族,因为此地为妖族秘境,而在最早发现他的那个女孩儿争求下,族人决定等他能行走后便立即送离,于是书生在仙境中度过了两个月。
女孩儿留下来照顾他,用灵丹仙草换取外界的故事,书生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厉害,她们甚至能颠倒天地,有这样的力量,完全可以毁灭西境。
于是书生开始在言语间试探,族人察觉到了,开始警告女孩儿,可女孩儿铁了心要随情人离去,按照族规,只能被挖除妖丹妖骨。
可没了妖丹和妖骨,妖就不是妖了。
书生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于是他和女孩儿私结连理,在洞房花烛时,女孩儿取出一半妖骨给他,作为定情信物。
取出妖骨,妖会恢复妖相,变得格外虚弱,这种情况至少会持续一月。
书生趁着女孩儿无法动弹时,拿走她的妖力,然后回了家,但为时已晚。
麦野深处的炊烟被铁骑踏过,新的都城又建在了尸骨之上,他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成了别人的故乡。
谢复不甘心地又等了两百年,他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见证了另一个王朝的更迭。
历史仿佛重演般,老天爷不偏袒任何人,就像谢复,他偷来了数百年的生命,这债就要用身边人来偿。
谢复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那个女孩儿,只是夜深人静时,撇开那两个月的曲意逢迎,他也会怀念其中一碗甜汤。
后来谢复又去过那片海,不过他再未能进入仙境中,那仿佛是一场梦,如潮起时的浪,颜色斑斓,美到不真切。
都说岁月如梭,可谢复却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慢的东西了,妖族百年修为压在他身上,让人无法解脱。
“中土被破,西境铁骑所过之处,流血漂橹,当时人间炼狱,你们也不插手……”
他一心求死,将这条命终在了满西镇,如今消散之际,却瞧见旧人,只觉得又喜又悲。
“可你来这里救人。”谢复眉目间有些苦闷,他说:“阿寤,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你瞧着她们,便知其中痛,满西镇草芥人命,那些畜生通通该杀,她们亲手报了仇,去转生才不会难受,你送她们回去,我也算是瞑目了。”
“瞑目。”知归念着这两个字,默了默,站起身来,“谢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舍身取义挺感动的。”
谢复的身影已经透明,他仰头看着这人,只听那又冷又淡的声音说道:“五百年前能用一颗糖哄骗住的小孩儿早就没了,你现下既然想起问小姑姑,我说,你便听好了,你断她七尾,她醒来后便要去问你要个说法,于是自请上惩戒台又断一尾,我入世也有数百年,却从未听到任何风声,你是要魂飞魄散的人了,不如借这点儿时间再猜一猜,她是死是活。”
“你骗我!”紫藤花黯淡下去,谢复拖着残躯往前爬了爬,头磕在地上,撕心裂肺道:“她重伤如此!均宁几人怎会放她!”
可再没人回答他了。
花海枯萎,裹着尸骨断琴,葬下一段无人知的情爱。
烟雾湿漉,天地迷蒙着,红溪沉埋断肠,西方极乐,往生的净土被薄命人烧破了,只剩下棺木盛的红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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