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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正在拆信,拆他三姨从楣州寄来的信。
桓嶷一直觉得梁玉是为了他才被流放的,梁玉不回来,他心里总存着一件心事,每收到梁玉寄来的信函、物品,都宝贝得不得了。
楣州平叛,桓嶷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梁玉回来,杨仕达的头都送来了,梁玉告诉他,要在楣州改天换地!简直让人心碎!不知道怎么维护她才好。
开始是担心她过不好,凡能想到的衣食住行需要的东西都恨不得往楣州送给她,活把这个小姨妈当成亲娘孝敬。太子礼贤下士,孝敬父亲,整天就读书、听皇帝讲解政事,也不安排私人、也不插手朝政,就这一点小爱好,也不出格,谁也不拦他。凡有梁玉给他的信件、物品,都被第一时间送到了桓嶷的面前。
拆信的时候,桓嶷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因为梁玉的信里几乎没有难题,极少有抱怨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是“我又把这个难题给干翻了”,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所有人向桓嶷汇报的好机会。
孙顺侍立在旁,低垂着眼睛,目光从上往下关注着桓嶷的表情。【笑了,心情又好了,能说点事了。】
孙顺将搭在臂上的拂尘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着腹稿。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他昨天晚上出了宫,到了自己在宫外置的私宅里,在那里会见了一位近来打得火热的朋友——程祥。孙顺是桓嶷从掖庭里使出来的人,一颗心都系在桓嶷的身上,与程祥交好也是为了桓嶷。程祥有野心,想提前跟太子搭上线。
两人一拍即合。
昨晚天,程祥递了个消息,要与他面谈。在孙顺的私宅里,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程祥向孙顺透露了几个消息,每个都令孙顺坐立不安。第一件,程祥告诉他,圣人新近宠爱的王才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第二件,程祥告诉他,圣人在考虑天下的名门淑女了。第三件,圣人近来身体不像年轻时那样健壮,打算移到汤泉宫去过冬,留太子守京城。
哪件都不是省心的事儿呀!
【当初圣人要遴选良子家的时候,谁都以为是给东宫准备的,谁知道他老人家自己选去享用了呢?】孙顺想起几个月前的那档子事,至今觉得不可思议。儿子都老大了,您就要自己享用,也不得先给儿子放几个妥当的人伺候,再享受吗?
东宫上下瞪大了眼睛就看着美人儿进了后宫。这一批选了两百人,置换出了两百人放出宫去,桓琚在这两百人里最宠爱两个人,一个王才人、一个李才人,现在王才人还怀孕了!不怕老天下刀子,就怕老爹爱小妇啊!
有了这一桩,圣人再选名门淑女,孙顺就不敢乐观地认为是在为太子选妃了。万一是选一个圣人自己的妃子呢?要是选皇后,那就更糟糕了!
圣人还要去汤泉宫,还不带太子一块儿去!父子隔在两地,圣人还把官员带走一大半,留些个歪瓜劣枣给太子,那可怎么办?
桓嶷已经看到美娘的部分,频频点头:【三姨做事妥当,梁家别人不惹事,三姨又能平事。老天待我不薄。】
“笔墨伺候。”
说到第二声,孙顺才惊醒,喘-息着说:“殿下,奴婢来。”急匆匆去研墨。
桓嶷道:“你有心事?”
孙顺研墨的手慢了下来,低声道:“听到了几件事情。”
“又胡乱打听了。”
“这回可不一样,”孙顺的腰弯得更厉害了,“殿下,听说王美人有身孕了。”
“那又如何?”
“圣人在考察名门淑女。”
桓嶷的声音有了迟疑:“那又如何?”
“圣人要去汤泉宫,留您在京里。”
“那又……”桓嶷叹息一声,双手隐在案下,望着笔架发怔。【还是不要写在信里了吧,免教三姨又操心。我已这么大了这些事情自己还做不来吗?】
墨磨好了,桓嶷却不写信,对孙顺道:“你留守。”径自去了两仪殿,将美娘的事情对桓琚讲了。桓琚这几年经历的挫折并不比刚登基的时候少,受到的伤害比刚登基的时候还要大。楣州叛乱一平,他的情况就急转直下,微有些懒。
听桓嶷说了才想起来:“哦,是她?三姨有心看顾她,就将她看顾好了。回京的时候一并带来吧。”
桓嶷道:“是。”
“唔,你回去准备一下。”
桓嶷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桓琚笑道:“楚王也忒小心了,既离了婚,我就得为他选个新王妃。”有了点暮气的人就喜欢热闹,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楚王再婚,就是一件热闹事。
桓嶷问道:“不知楚王妃是何许人?”
“唔,祠部郎中萧促之女。我已命他们择了吉日,先遣使去萧家,婚礼等明春从汤泉宫回来再说吧。你留守。”
桓嶷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汤泉宫?”
“唔,去过冬,京城就交给你啦,让黄赞帮着你。”
“是。”
桓嶷一点质疑也没有,见桓琚有些疲惫,关切地问候了桓琚的身体,请他保重,才辞出来。
回到东宫,提起笔来,慢慢地写着回信:诸事皆安。
孙顺屏住呼吸,等桓嶷将一封信写完,相帮桓嶷将信装起来。桓嶷道:“这个不用你,我自己来,”慢慢折好装好,瞥了孙顺一眼,“你怎么还给我看这样一张脸?”
孙顺道:“您真的不着急吗?”
桓嶷反问道:“着急有什么用吗?事情何曾由得我做主了?我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你,从今天起,不许再探听任何消息!让我知道了,你就回掖庭去吧!”
不让父亲和姨母见到的时候,桓嶷还是极有威严的。仁孝太子当年就想让这个三弟养出点皇子亲王的尊贵气势来,好好的皇子,缩手缩脚的,能看吗?
孙顺吓得小脸煞白,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哭道:“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他侍奉桓嶷时间最长,也最知道桓嶷的一些动作代表的意思,桓嶷一咬下唇,就代表这事没商量了。
桓嶷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你告诉别人了吗?”
孙顺忙道:“程祥说的,奴婢没告诉旁人。”
“那就继续保密,刺探圣人身边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
孙顺伏地颤抖,不敢接话。
桓嶷叹了一口气:“起来吧。都小心些。”
王才人和李才人,桓嶷一点也不担心,怀孕了得先能生得出来,生下来还得能养活,日子还长着呢,怕什么?宫里夭折的孩子也不少了,王才人要兴起什么心思,现在还嫌太早,一个太子何必没事先挑宫妃当对手?不嫌寒碜吗?
“好了,将信发往楣州。让信使在楣州多留几日,取了三姨的回信再来。唔,库里挑几样礼物,贺三姨收了一个义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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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信使与大长公主的信使同时到来,萧度拿到了信就愁了——萧促是萧司空的堂弟,他的女儿要做楚王妃了,萧度于情于理都要送个礼物。楣州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之前他没想到,现在入得法眼的只有一样——羽毛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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