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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蓉又做起了噩梦。
又仿佛不是噩梦。
似是在一间屋子,她枕在男人的腿上,纤细的两指把玩他腰间的白玉带子,一圈又一圈缠绕在指尖,绕到尽头又松开,重新再绕一圈,嘴角微翘,乐此不疲。
被一双突然伸出的手按住,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捏住她一直闲不住的手,哑声,“别乱动。”
叶蓉抬眼看他,眉眼弯弯,犹似雾中月牙,穿破乌云,照进他的心里。她展颜笑着,对他说“六郎,我以后要给你生好多孩子!”
眼前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声音离她远去,如浪潮一般渐渐消退,直至云雾散去,叶蓉倏的惊醒,撑身坐起,对上黑夜中一双阴鸷如狼的眼。
黑暗中他似是轻嘲一笑,随后压力骤减,他掌了床头的烛火。
昏黄的火光照亮屋内一角,叶蓉眯了眯眼,才适应这陡然升起的亮。
顾华庭站在床边,离她不远,他的面色没有往日的冷峻红润,反而显得苍白,眼里氤氲柔情,慢慢弯腰贴近,温柔地抚摸着床榻上的女郎,“蓉儿,你亲口承诺的可不能反悔。”
叶蓉蓦地睁眼,对上那道犹如冰凌的视线,如坠深渊。又被他蓦地触碰,身体下意识瑟缩一下,她捂着嘴,紧咬双唇,慢慢缩到床里,不敢出声,怕惊动外面睡去的刘信成。
顾华庭对此嗤之以鼻,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手臂用力把她拖到自己身前,在她耳边,声音犹如黑夜厉鬼,“怎么不敢叫出声?你的好夫君不就在外面吗?叫啊,让他进来看看,他一心爱慕的妻子,现在正在和别的男人在做什么好事。”
叶蓉睁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他,低声,“你想做什么?”
顾华庭看着她笑,这笑竟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
随即,他张口便咬住她的脖颈,真是咬得,生咬咬下一块肉。直到他闻到血腥,才松口,眯眼像是极为享受地轻轻嗅着,“不是说没有疤了吗?现在如何,这疤明日你的好夫君也瞧得见。”
叶蓉抓着他的袖子,哭着摇了摇头,发鬓凌乱,却顾不上打理,也顾不得脖颈上的疼痛,她哀求他,“你放过我好不好?六公子,你放过奴婢吧,求你了。”
顾华庭看着她这副模样,犹记起当初她对他巧言令色,油嘴滑舌时都没这么卑微过,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外面那个男人,她一心欢喜爱慕的夫君。顾华庭越想越气,便是再不顾一切,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叶蓉无声地落泪,隐忍不敢出声。
里间的动静惊醒熟睡的刘信成,隔着屏风看到里面的灯光,他起身要进来,先急声道“阿蓉,你怎么了?”
叶蓉听到脚步声,惊恐地看向屏风,顾华庭摸着她的唇,眼里暴戾不减,“瞧瞧,他要进来了。”
叶蓉没想理他,双手暗暗攥紧,就当是是被狗咬了一口,温声应付外面的刘信成道“口渴,下地倒水喝,我没事,夜深了,你睡吧。”
外面许久没了人声,半晌才应她一句“好。”
顾华庭笑了一下,“蓉儿,这便是你的好夫君,一个窝囊废,他难道听不出里面的动静,不知你正在与别人做些什么?竟然还应下好,由着他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一起行周公之礼,尽享鱼水之欢。”
叶蓉回眸,啐他,“他便是一个街头乞丐,一个畜牲,也要强你千倍,万倍。”
“顾华庭,你就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混账!”
这句话彻底激怒顾华庭。
叶蓉隐忍了一夜。她能猜到,或许刘信成已经知道夜里的事,毕竟里外间只有一道屏风隔着,动静再小,也听得到。依着他的性子,不过是顾着自己的脸面罢了。
几近天明,叶蓉堪堪睡去,恍惚中听到枕边人耳语,“蓉儿,我好想你。”
叶蓉眉毛一蹙,烦躁地转过身,蒙上被子,终于再听不到耳边令人厌恶的声音。
刘信成到晌午才进来,里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叶蓉端坐在妆镜前抬眼看他。
女郎妆容精致,只那双微微红肿的眼,还有脖颈的齿印伤痕,似乎在诉说这一夜未眠。叶蓉笑着开口,“夫君,我们和离吧。”
刘信成大惊,“为什么?”
叶蓉眼睛暗淡,“你昨晚不是都知道了吗?”
刘信成快走了几步,到她身前,第一次主动地抱她,他的肩膀消瘦,即使是抱得紧,也并没让叶蓉感受到多少心安。他道“我不在乎,阿蓉,我不在乎的。”
他可真傻!
叶蓉心想,哪有丈夫不会在乎妻子当着他的面和别人在一起。可他怎么能这么好,让自己于心不忍这么对他。顾华庭分明是有意的,有意陷自己于这种境地。
“他不会放过我,你我和离才不会牵涉到你。”叶蓉冷静开口。
她了解顾华庭,依着他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过刘信成。说到底还是自己犯下的错,招惹上这个魔罗。
“刘公子,和离吧。”
叶蓉闭了闭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想要的宁静,全部被他毁于一旦。
“公子,夫人,不好了。”别院的婢女从门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跌跌撞撞,目露惶恐,“县衙的官差来了。”
后午时分,日头高照,县衙数十名衙役腰配长刀,重重叠叠包围别院,整个别院被堵得水泄不通,街上路过的人看着官差这大架势,都不好靠近半分。
领头的捕快长得五大三粗,威武高壮,在院里扯着嗓门高喊,“刘信成何在?”
从屋里出来一个布衣书生,面色温和,谦谦拱手作揖,“草民正是刘信成,不知大人找草民何事?”
捕快瞥他一眼,“有人状告你肆意行贿准考官员,假做户籍,要你去衙门走一趟。”
“刘信成,跟着我走吧。”他一抬手,后面两个捕快应上眼色,走到前面,架起他,就要拖出去。
刘信成拂开衣袖,“不劳烦各位大人,草民自己会走。”
“夫君。”乌泱泱一众人就要走,叶蓉突然跑出来,扬声拦住。她深知这事和顾华庭定然脱不了干系,她拉住刘信成,转向领头的捕快,“大人,可否让我与夫君说几句话。”
她眼睛红肿,只穿白衣更显柔弱可怜,捕快不禁心想,怪不得那位要整他,有这么一个美娇娘在,谁不心痒痒,又不禁为他的丈夫同情,百无一用是书生,无权无势,注定护不住这个美人。
捕快同情,示意让他们快点。
叶蓉拉过刘信成,心生愧疚,“夫君,此事都是我的错,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你等我,我定会想法子让你出来。”
刘信成笑了笑,不见生气,反而主动吻了吻她的唇,只是轻轻的触碰,浅尝截止,“我不怪你,别为了我委屈你自己。我会找人给姑母递封信,送你出徐州。”
顾华庭昨夜回府,直接去了芳华院,一直没再出来。
钟吾候在门外,忍不住出声,“公子,你一日没吃饭了,可否要小厨房做点送过来?”
里面没动静,钟吾摸了摸鼻子,这已经是他问的第四次了。自己不敢进去,不知里面是怎个情况。
日暮将斜,院外走来一名女郎,她穿着一袭米绸色凤凰双栖图顾绣丝织花裙,耳上是织丝玉石之冠耳坠,云鬓斜插着一支碧玉珠钗,腰间系着分散黑色留宿宫绦,轻挂着银丝线绣莲花荷包,眉眼含笑,声音清脆袅袅,“六公子可在里面?”
钟吾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叶姑娘,他立刻垂头,声音略高,叫里面的人听得清楚,“公子就在里面,叶蓉姑娘请进。”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她自己自愿走进他亲手编织的牢笼。
“六郎。”叶蓉微微福身,朝他盈盈一笑。这笑意温柔缱绻,像真的爱慕眼前这位郎君。
顾华庭斜靠在榻上,眼眸微阖,听见人声,才稍稍掀起眼皮,唇角勾起,侧了侧身,让出一块不大的地方,“过来。”
叶蓉脱下绣鞋,未着罗袜,履上足如霜,露出莹莹圆润的双足,轻巧地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低眸垂眉,温顺地趴在那一处空地,贴在他怀里。
顾华庭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眸中冷凝成霜,“来找我给他求情?”
自己猜的不错,果然是他做的。
叶蓉弯眼笑,“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书生,夫人发话,奴婢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他,哪有公子好,不管奴婢嫁给谁,都是公子的人。”
虽不信,但顾华庭对这话却很是受用,他甘愿沉浸在这片温柔乡,沉溺在她的谎言中。抬臂把人捞到怀里,低头看她一眼,“那我待会儿就让人把他杀了。”
怀中人一僵,叶蓉抬眼看他,略微迟疑,顾华庭心头一怒,猛地翻身把她压下,含着她的唇,手掌掐着那细白的脖子问,“怎么,心疼了?”
仿似只要她敢说一句,他必会把手中的一寸骨头扭断。
叶蓉被这说变脸就变脸的人吓了一跳,脖颈他掐得稍有透不过气,缓了缓才开口,“六郎,奴婢想以后跟你回庄子去住,我们不要再理这些事好不好?”
顾华庭没有出声,眼睛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最后停在她的耳边,咬下一口,哑声,“他有没有这么对过你?”
叶蓉猜不出顾华庭知道多少,无言地忍耐,不敢出声。
顾华庭便更加放肆,冷哼一声,“我不会杀他,但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徐州!我要让他也尝尝被人夺妻的滋味。”
“蓉儿,你说这样好不好。”
叶蓉没纠正刘信成从未夺过他的妻,自己也不是他的妻。刘信成还要科举,去岁已经误了一年,今年又要因她再次耽搁,可是面前的人哪是她能强硬拒绝的。
女郎兀自垂眉不语,眼中已有湿意,那滴泪似是惧怕面前人,终究没落下来。
“说啊!”他掌下用力,瞳孔怒瞪,横眉倒竖,喷薄出的怒火无一不像把她烧成灰烬。
“好。”她颤着声,便就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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