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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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抒此次就是要去往怜戏坊的，戏嘛，倒是比其他如听仙书的孩童明了一些的，听的也是懵懵懂懂，不得要领，只是喜听，喜看，更何况，常家其他子孙上学堂的上，学除鬼术的学，作为一个没得上没得学的人，唯一的玩乐大抵只有到处寻找乐趣了，比如，去听戏曲，和到处闲逛，小小年纪就悠闲自在了。

怜戏坊每日辰时开坊，现在已经过了段时间，再不过去，怕就得在人群之外挤着了，糖块点心样样分不着，就靠这个填肚子了，晚不得。

常抒又问：“小弟弟，你有什么事情啊？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此刻常抒的心已经分了一点去城西的怜戏坊，又被自己拉了回来，打量着这个看似是哑巴的小孩

只不过，小孩并不是哑巴，眨了一下眼睛，嘴唇一动，在常抒期待的目光下道：“你笑的真好看。”

“……”他该回什么，谢谢？你也不错？

常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那么直白的夸他，睁大了眸子，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小孩又开口了：“笑的很好看。”

常抒：“嗯？谢谢……还有什么事？”他在等待这个小孩子松开手蹦蹦跳跳的去别处玩。

街边的人多了起来，吃完早食的孩童呼啦一堆往西边涌，手里的糖葫芦被猛劲冲掉了几个甜果，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灰黄的尘土，惹得常抒多看了几眼，而依旧拉着他洗的糙白衣袖的小孩又不说话了，往西扯扯他的衣袖，眼神也从他身上转移到了西边，常抒恍然大悟般，露齿笑了笑："你要去戏坊？我们一起嘛！"说罢就反手牵着小孩，融入孩童队伍之中。

怜戏坊一场戏已开演，戏者已粉墨登场，长笛琵琶拉开了序幕，台下纷纷攘攘，好生热闹，两位青年敲锣打鼓，冲着看众呦呵了三声诸位静下，否则也听不清这戏讲的什么，看众一部分是来蹭吃的，一部分是来消磨时光的，一部分是真爱听看，不过大多数百姓是没有闲情逸致更没有闲空的。怜戏坊有不大的四方精致戏台，大红灯笼两边挂，红布绸温软垂下，有时顽童会哒哒跑过。

常抒带着小孩以一种灵巧且熟练的方式从层层人流中挤了进去，睁着眼睛往台上探。

青衣扮象的女子起声唱了段曲，声音凄婉，既悲含泣，用的不知是哪处方语，在场的竟无一人听懂，只靠这叫人悲从中来，好似千言万语也道不清，一段唱罢，不绝之音，老旦上场，半掩眼角，唱腔道

“两宫癫狂，鹊儿不复，郎郎俊君窝心血”

“何得如此？”女子展帕掩口，倒退两步，高唱两声保佑

"那郎俊爽有风姿，风流人物，那郎言笑晏晏，惑华城，那郎心尖如刀，止开颜。"

“那宫忏悔一生，不值那名，痴痴癫癫，满城之敌。”

“可恨可愤可怜可悲”

常抒凝眉问：“小弟弟，你听懂了吗？”小孩将视线往台上一转，摇头道不懂，也是应该如此，自己也不能听懂什么，更何况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童

常抒：“你饿了吗？我去拿点吃的给你。”他看向戏台一侧，放手便要往那边挤，又给小孩拉了个住，只好回头安抚道：“哥哥很快回来，你在这里待着，可别乱走，也不能随意跟别人走哦。”常抒仿佛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别人身份，将人直接给拉了过来，将袖子解救出来，又一溜跑了去，只剩下小孩皱着眉毛看向他的背影。

台下有位青年人，是前面敲锣打鼓的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大白牙在外面晃悠，笑眯眯的抓了一把糖块给身边围绕着的小儿，看见努力挤过来的常抒，又笑的灿烂了几分，张着大粗嗓招呼道：“常小公子快过来，小心点些，叔给你留了桂花糕。”

底下的孩子又叽叽喳喳起来，不满道他的呢他的呢，青年人拐了一把他们的脸蛋，笑赶道：“你们啊，快去找爹娘，去玩。”这样一赶，小儿们才捧着糖块分散而走。

“阿政叔，今天怎么不见你打鼓？”常抒的脸挤的红了些，看着他怀中问道，阿政叔看着他的小表情笑了一声，掏出一小布包，里面肯定是那香甜的桂花糕了

“又不是每次都需要到，常小公子平常听戏是不是都在想着这糖块小点心啊？”

常抒脸上一热，接过来轻声反驳两句：“才没有。”

阿政叔又问：“怎么今天来的迟，路上遇到坏蛋了？”

常抒甜糯道：“没有，我跟一位弟弟，他还在那边等着我呢，谢谢阿政叔，阿政叔再见！”说着敞开笑容，眼睛一弯，眸中的光如同清泉要溢出来。甜到了心头啊，小孩说的笑得好看可不是随意说说的。阿政叔点了点头，摸了摸常抒的头，叹了一声气，孩子明明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这大户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也未必如此懂事，只不过，十一二岁，却不能上学堂，也不知道远方的常二当家是如何想的，其他人怎么对待常抒的，就不信他能不知，好歹也是自个亲生儿子，一年不见得回常家一次，扔个儿子在这受苦受累，何况他们常家不是除鬼家吗？常抒是不是，他们能不清楚，真是可笑，阿政叔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弟弟！”

幸好小孩听他的话，仍然乖乖站在原地，见他过来迈步迎了上去。

常抒：“阿政叔给了我们桂花糕，你吃吧，阿政叔是个很好的人，会敲锣打鼓，弟弟吃完就回去吧，我看你都不看台上，应该是不喜欢。”

小孩面无表情的接过去，指尖弄皱了手中的布，进行了第二次开口：“不回去。”

常抒看着小孩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看看周围吵闹的其他小童，哪个不是神情丰富，嘴角能够扯到耳根，再回头看看这小孩……

“要回去，不回去不行，弟弟不舒服吗？”

小孩不说话了，估计等他下一次说话又得等一段时间了。

常抒：“你叫什么名字阿？”

小孩摇头，不愿意说阿，也是，小孩的防备心都挺强的，这个挺好的，不轻易受骗，安全程度又上升一大截，常抒心里默默称赞，露出了满意的甜笑，看着小孩往怀中拿了一块玉出来，呈圆形，深蓝夹金，内有镂空雕刻，黑色流苏，往他面前一伸，圆玉中心似乎是二字模样，周围是奇奇怪怪的一下图案，看起来挺慎人，可惜的是，常抒根本不识什么字啊，睁着眼睛看出花来也不会这是什么。

常抒：“名字吗？我看不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来想看仔细一下，说不定方向不同，就可能是自己认识的几个字之中的呢，按别人的说法，看像什么就是什么，就这么一接，常抒又有点后悔了，这哪里是玉？冬日融化的雪水都没有那么冷，而这种来冷偏偏还能往手心钻，直冲脚底，滋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常抒挤了挤眉，就差把它塞回去了，不禁问道：“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冷吗？”

小孩不面无表情了，眼中闪过茫然，认真摇头，常抒又确认了一遍，然后如愿把它塞回去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