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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坐到第三天的下午,珍卿上完厕所,正想在洗手间洗把脸,忽听外面急促的砸门声。
想人家可能比较急,她连忙开门出去,见外面竟然是大田叔。
就见大田叔啥也顾不得,火急火燎地猛冲进去了。
厕所的门一关,珍卿就听见里面,好大一阵动静,明摆着是拉肚子。
唉,昨天在一个叫潜阳的小站,他们买了一只熏鸡,珍卿觉得味儿不对,吃了一口就没吃了。
杜三叔多吃了两块儿,但吃到后来,也觉得味儿不对,也没吃了。
珍卿就说交给清洁工,让她帮忙扔了。
但大田叔过过苦日子,还从泔水桶里捡过饭吃。
他见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太可惜,就把熏鸡悄悄要回来,夜里偷偷吃了不少。
结果他从昨天夜里,他就开始闹肚子。他自己说喝了点药酒,今天肚子好一些了。
可是珍卿看这情形,今天好像还更严重了。
珍卿回到座位,心里有点担心,问杜三叔:“远堂侄子,等下了火车,找个医馆给大田叔买点药,行不行?”
杜三叔笑着答应了。
但他心里其实感到不耐,在他看来,不论是管理工人,还是管理下人,一定不能太心慈手软。
要不然,这些底下的人,就容易蹬鼻子上脸,有事也不听管教了。
这不,这个黎大田,坏掉的熏鸡,主人家都说扔了,他却偷偷拿回来吃。
他这样一吃坏肚子,耽误主人家多少事,给主人家找多少麻烦啊。
这个所谓的大小姐,一句重话不骂他,倒还心疼起他来,这样上下尊卑都不分,真是枉称一声“大小姐”了。
不过,杜三叔正要笼络她,巴结她,当然是她觉得怎么好,那就怎么来了。
到了江边的临江市,珍卿三人就要下车,然后再坐轮渡过江,过了江,才算到了海宁城。
从火车下来的时候,珍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惊住,满眼不见别的,就见人头攒动。
珍卿背着两个包袱,不由自主地被挤入人流,不一会儿就跟杜三叔和大田叔挤散了。
她辫子被扯散了,鞋子被踩掉了,衣服也被扯成了咸菜。
她背在后面的包袱,也差点没让人给薅走了。
等到了车站外面,珍卿背着包袱没敢乱走动。
她眼巴巴地在人群里,瞅杜三叔和大田叔的身影。
她猜测,两个人应该是取行李车上的东西去了。
结果,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竟然有小流氓来抢她的包袱。
她哪会乖乖就范,上脚狠踢那小流氓一脚,连忙冲着警察大喊“抢劫”。
珍卿怕再被人骚扰,干脆破财消灾,给两个警察一人两角钱,让他们一个保护她,一个帮她找人。
幸好没过多久,杜三叔和大田叔就出来了。
他们的行李着实太多,大田叔拉肚子拉得虚脱,站都快站不稳了。
杜三叔一共雇了三个脚夫,两个脚夫帮着提行李,另一个脚夫扶着大田叔走。
杜三叔依照前言,大家拖了许多行李,还给大田叔看大夫找药。
大田叔吃了药,他们找了个茶馆,歇了一会儿脚。
要坐轮渡的人也真是多,而头等舱、二等舱的票,早被人抢光了。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最好今天入夜之前,就能赶到海宁城。
杜三叔就说买三等官仓的票,快点过江才是正事。
珍卿心想,坐轮渡过江花不了多长时间,买三等的,还可以省一点钱,也没有异议。
结果这三等仓房里,客人坐得满满当当,又没有窗户能通风,坐在里面,简直跟坐在蒸笼里一样。
更糟糕的是,珍卿和大田叔都晕船。
而大田叔晕得更厉害,他在岸上吃了止泻药,本来腹泻平复一些,可是一晕起来,他一下子就上吐下泻起来……
这一段坐轮渡的旅程,着实狼狈之极,不必细述。
下船的时候又一阵乱,幸而杜爸派来的人——准确地说,是她后妈派来的人,举了个大牌子,上面写着“睢县杜小姐”。
珍卿赶紧上前询问,沟通之下,正是来接他们的人,后妈家里包了两辆黄包车来接珍卿。
遗憾的是,除了一位姓封的男管家,还有黄包车夫和佣人,其他人并未来接。
这位封管家告诉她,珍卿她爹杜志希,到南边出差去了。
大少爷、二小姐的祖父过世,太太带着大少爷一家,还有二小姐,都赶到晋州奔丧去了。
其他的,封管家没有再多说。
虽然主人们都没来接,珍卿心里有点嘀咕。
但她在船上吐了一下,简直快去掉半条命。
现在终于站在岸上,她浑身都透着高兴,就像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她恨不得原地蹦跶十下子。
但她没高兴到两分钟,大田叔就昏死过去。
珍卿看大田叔脸色太坏,像是休克了,只得请封管家发话,帮着把大田叔送到医院。
家里来的两辆黄包车,载上珍卿的人和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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