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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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登基,夙夜修政，勤勉社稷，惮子息薄弱,唯恐不济匡扶黎元,皇六弟燕廷易,人品贵重,深肖帝躬,特封为皇太弟承祧宗泽,谨告太庙，宣谕天下。

太子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留一份这样的诏书,就不怕自己继位后将其毁掉么？横竖没旁人知晓。

而将来他的皇位要传与何人,那是他的事,旁人又能干预多少？

皇帝看出太子的忐忑之色,终归是要解释一番，于是半真半假地说：“这是老六回长安之前,朕亲笔拟写的,国师曾说朕会有两个当皇帝的儿子，与其未来你们几个兄弟相争，不若提前，由朕安排好另一个人选。”

太子根本不理解皇帝的意图，因为气愤，口没遮拦地质疑皇帝的做法：“国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倘若六弟知晓这份诏书，他还不为了皇位而杀我？”

皇帝抬眉看太子,眼里的暗流深不见底：“你会为了尽快登基而弑父么？”

世间有几个皇子能经得住皇位的诱惑。

太子连忙跪下：“儿臣不敢。”思虑间遂将心一横，算是替自己自证，“若是父皇认为六弟更能胜任储君之位，不若直接下旨废黜儿臣,儿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话说的太强硬，难免会让父子产生隔阂，太子又软言道，“只求父皇待彩阁与儿臣大婚后再下旨，儿臣便是无怨无悔。”

皇帝叹息，有些话他不愿直接说出来，会对太子造成的打击更大——太子是早产，常年汤药不离口，据江院使言表，以后怕是很难有子嗣，即便有，也会同太子那样体弱多病。

若是太子没有子嗣，这皇位终归还是会落在几个兄弟当中，皇帝提前定好人选，是不愿日后他们为皇位而自相残杀。

太子没有仔细去体会诏书里“惮子息薄弱”的意思，本已暗示他将来无子，他却因为晋王将要成为他的皇太弟而心有不甘。

皇帝摆了摆手：“朕方才说了，已经给你拟定了年号，除夕时候，朕便宣告天下退位，将皇位传于你，至于这份诏书……”皇帝怎不怕晋王提前策反，“诏书你先留着，再过几年，若是晋王图谋不轨，你便用诏书安抚他，想必他不会乱来。”

再过几年……

太子终是认清一个事实：“儿臣以后会子嗣单薄么？”他想了想，莫非皇帝知晓彩阁“未来葵水”不能有孕，这一点也让太子很是烦心，“太医院里总会有妙手回春之人。”

皇帝和太子想的根本不在一个点儿上，无奈地长叹：“你要知晓，天家的孩子难生养。”

太子仍旧没有明白，不能生育的那个人是他，他不以为然道：“儿臣自有打算。”

如今太子也认清另外一个事实，再过十几日，他便可君临天下，他所谓的打算，不外乎是彩阁不能生，别的女人可以生就好。

他愿意娶她，继续许她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头衔，他不介意她不能有孕，她就不应该在乎他的孩子由谁所生。

着实可笑，亦委实可怜。

太子出了皇宫，立刻去往兰陵王府，想将自己即将登基，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彩阁，她应当第一个知晓。

季轩同一众仆役在王府门口跪迎太子。

太子径直往中院去。

近身侍奉的人提醒季轩——方才颍川王过来了，要不要去小姐那儿通传一声。

季轩说不必了。有些事，用眼睛看也能看出来，然而太子迟早会知晓，何必藏着掖着。

太子还未踏进彩阁所住的那处院落，隔着一道青墙，已能听到里面银铃般的笑声，和嬉闹之声。

绕过影壁，便见彩阁坐在秋千上，左右摇摆，荡的老高。

她身后站了一人，帮她用力推动，虽然背对着院门，光看那身形也知晓是谁。

两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惹得彩阁不时放纵的欢笑，这是太子从未见到过的。

太子驻足看了许久，不远处的两人像是落入一卷画作中，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是笔尖倾泻而出的墨，落笔无悔。

太子惊讶于自己的内心，竟然没有想象中该有的怒意，他对此很是奇怪。

也许唾手可得的皇位，所带来的惊喜之情，早掩盖过了那两人的“背叛”，一个是彩阁，一个是颍川王，如他所见，甚是般配。

太子用一切的一切来安慰自己，他若称帝，还怕没有女人侍奉左右么？始终不愿承认那满满的无能为力之情。

难道不是么？彩阁根本不喜欢他，今日终是明白，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却被他的所作所为给抹灭了，是他活该，自作自受。

看得久了，笑声未减，太子却觉得眼睛酸胀，他本可直接走过去，大声质问他们，可是脚下却无法挪动半分。

罢了，随他们去吧。

他甚至幻想着，若是他成为皇帝，彩阁会露出怎样的后悔表情，可惜越想却越令他烦躁。

——她不喜欢他，又怎会后悔。

——他马上就是皇帝了，他很开心。

——欣喜若狂，眼角微湿，是高兴的，一定是。

颍川王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每推一下，他的心便随之狂跳一下。

太子过来了，他知晓，原本可以避免被撞见，可是他的私心却迫使自己去做他想做的事，即便被撞破，他可以笑言——这是太子昨夜的意思，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