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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什么东西跌落在地而发出剧烈的沉闷声响,惊扰了寝殿里为数不多的人的思绪。

九重天太子寝宫里,长谈本在房里看书,不知怎么回事,他本还在盯着眼前文字的眼睛突然一凝,随即里面带上了错愕的难以置信。紧接着便又是他受了惊吓般从凳子上站起,幅度过大导致凳子跌倒、狠狠的砸向地面。

门外宫女察觉到,嘴里惊喊着“君上”,脚下也立即小跑着要进来,却被未来储君及时喝止:“无事,都不必进来。”

外面动静霎时停住,不多时连一丝声响都听不见了。

可本在床上睡觉的千杯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吓醒了,别人不敢忤逆长谈的意思,他敢。

千杯身体一跃到了地上,他跑到长谈脚边,仰头看这高高在上的人:“君上,你怎么了?”

闻言长谈低头看他,表情却依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嘴巴微动却一个字都没说。

千杯又被吓了一跳,抬起前爪搭在了长谈腿上,担忧喊道:“君上?”

长谈不应,可他的思绪此时正在疯狂流转。

他脑子里快速的过着方才看见的一幕,心下始终都觉得不太真实——他看到了以假乱真里的情景。

前不久千杯曾难过的问过他这个术法是不是通过他下到小索身上的,那次长谈没回应,事实是他一直都没回应。

可即便不承认、真相也还是如此,他能看到小索识海里的场景,因为他就是施法者。

这术法并不伤人,他只是想让入世公子看看任不战是如何死的,好激发出他的血性。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厌灼华能碰神没剑,神没剑又只被相熟之人触碰,所以在未经查证下,他就已经认定了厌灼华是任不战的后裔。

被指定之人从一开始就有桃夭的名字,因为长谈也想要让妄初看看,他所尊崇的好天君、天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毕竟入世公子与南征将神谈了情说了爱,就算厌灼华被激发出血性而提剑攻上了九重天,以妄初的倨傲和正直,他绝对会阻拦——哪怕他与厌灼华是道侣。

他谋划许久,经不起一点的消磨和未知。

可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任不战的儿子他虽然不知道名讳,可一万两千岁,左耳垂半个月亮,这是妄初。有一个幼时玩伴,三千岁,这些妄初以前还询问过他记不记得他身边有个小朋友,而妄初前些日子已经找到了小时候的玩伴,正是他如今的道侣厌灼华。

而一开始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长谈脱口而出荒唐、甚至心底想让他们分开,并非是真的觉得荒谬,而是他怕他们在一起了,妄初就是个不确定因素,二人执剑相对,厌灼华攻妄初守,事情绝对会功亏一篑。

眼下……

忽而,长谈抬手半遮住眼眸,轻笑出了声音。

如果妄初真的是任不战的儿子,所有的一切推动都会事半功倍。出山入世不会敌对,他也不用再多做担心。

天降的忏悔信,不知怎么的,长谈突然就好像明白其中是怎么回事了。

他虚遮着眼眸笑的停不下来,千杯被他惊地尾巴上的毛发都竖起了数根。

“君上,”他慌着用爪子拍他腿,道:“你到底怎么了啊?”

火红色的肉垫子软软的打在身上,触觉却很是明显,长谈不笑了。似缓了许久,他轻声道:“千杯。”

“啊,我在啊,”千杯努力仰着脖子,很是可爱:“君上你没事吧?你告诉我说不准我可以帮你。”

闻言长谈半蹲下来,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冰火狐,自言自语似的开口说道:“同其他所有术法都不同,‘以假乱真’的术法,施法者造诣越高,就越不受我所控。”

没有再逃避什么的模棱两可,他直言不讳的说了不受“我”控制,千杯还担忧焦急的脸果然转变,他愣愣的看着长谈,不接话了。

可长谈还在说:“造诣浅,我可以置好里面场景,是假的。”他嘴角平抿却压制不住那微挑起的弧度:“但造诣深,场景不由我设,看似会脱离控制,可它是真的。”

千杯下意识后退一步,九条尾巴如数耷拉下来,他看着往日里温和干净的天族太子,忽然就像不认识了。

“呵呵,”看他露出了些许害怕的样子,长谈收了神色,轻笑出声,他伸手将千杯抱过来,逗他:“骗你玩的,还当真了。”

千杯:“……”

怀抱仍旧是温暖的,千杯反应半晌清醒过来,愤懑的用尾巴抽在了长谈胳膊上。

他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长谈笑得胸腔微微震动,只好一边弯腰将凳子扶起,一边轻着语气说着哄他的好话。

这方打打闹闹,那方无论真假,另一番天地都还在继续。

“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

“你爹娘呢?”

“我是哥哥。”

“……”

“爹、娘——他是个弟弟,但我要他!!”

“……”

忽地,被糊了满脸方醒初与小累赘的厌灼华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最开始遇见桃夭——月亮哥哥的那天。

当时六合大乱,他没爹没娘成天东躲西藏、苟且偷生才暂得一时安宁。他那么惜命,时间长了独属于小孩子的心性却也会感到寂寞与空落。

所以他任性的在众人都逃命似的四处奔散时,自己一个人老神在在的在地上玩血坑。

也就是在那天,自此以后说喜欢他保护他的熊孩子出现了。

这一护,就是数不清的数年,直至最后,他自己心跳全无、也把他的小朋友护了个周全。

厌灼华看着眼前的任不战,白布下的眼球突然就不会转动了。

下一瞬,识海里描摹出了两道由模糊到清晰的身影——他想起来了。

从桃夭一万两千岁死去的那一次,后来过去的七万八千年,无论他是找商壹去无字天书里找虐,还是时常的每夜梦回,他都没有一次是看清月亮哥哥父母面貌的。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和他们不够熟悉,所以才只记住了一个月亮,剩余的一概不知。

可此时脑子里初遇方醒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厌灼华随着记忆中喊“爹、娘”的声音看了过去,之前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的左后方,如今却清清楚楚的显露了出来。

——任不战和方越寒。

不是不熟悉不记得,而是……他记忆有损,且看他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有异样的心态,这个有损还是被人刻意抹去的。

“厌公子?”无名被举的时间有些长,周围又忽然陷入了静默,一时之间任不战还以为面前没人了。

厌灼华徒然回神,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说:“不战仙上自己找吧。我怕我认不出他。”

话落,任不战微侧头,蹙眉,不很甘心的哑声提醒:“我看不见。”

闻言厌灼华果真不再说让他自己去找的话,可他仍旧不接无名,而是伸手将剑推了回去。

“仙上放心,”厌灼华虽然未曾答应,说出口的话却莫名笃定:“你儿子不会有事。”

言罢他侧脸看了眼桃夭,后者果然还在迷懵中没回过神来。

可这似传话的眼神打量桃夭感觉到了,他身体还僵硬着,不知怎么,先前第一次进来时,任不战就说过他儿子叫方醒初,可那时他和厌灼华谁都没当回事。

但如果真的是“以假乱真”,哪个假场景会被知晓的那么仔细,且这是八万年前的场面,施法者当真就这么厉害见过这些过程?

那这样的人除了天降,桃夭还真想不出第二个。

这个想法刚经成形就被否定了,天降是聪明人,如若桃夭真与任不战有什么关系,天降首先要做的就是死命瞒着其中过往。

定不会让他看到这些。

桃夭也看着任不战,胸腔深处的心脏有丝轻微的紧。可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天降对他又是真的好,他几乎给了桃夭所有他再也不会拥有的亲情。因此就算眼前的人真的跟他有所关联,他也不可能很快便接受。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任不战是惑乱众生的恶人说法早就根深蒂固了。自古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一个微不足道的说法与“真相”就能够让人改变观点和仇恨的道理。

太过荒唐。

可桃夭看着眼前的、曾经如神祗般的、眼下却形似蝼蚁的任不战,那句厉声的“信口胡说!”在舌尖几经辗转,还是没被吐露出来。

他不说话,对方才不管他此时有着怎样的心理历程。

任不战询问厌灼华:“当真?厌公子可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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