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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兰终于开口说话,立刻起身,微笑着一拱手,道:“即使如此,这也怪不得不知情的人。况且依在下之见,天下武功那么多种,无论学哪一种都有可能成为高手。最重要的是,能以自身武功去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这才是江湖中习武之人份所当为之事。”
俞大猷闻言淡淡笑了一笑,也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向一面空白墙壁上悬挂着的各种兵器。
既有铜棍,还有长刀,也有铁枪。
他是真正的武学奇才,纵使放弃了他自幼苦练的剑法,改练其他武器,也都很练得很好。
他此刻抚摸着这些兵器,悠然长叹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那是我师弟做的事,我已有许久不曾到过江湖了……”
方灵轻道:“是啊,俞将军,你还没有告诉你,你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还要当官?”
俞大猷笑道:“二十五年前,家父去世,我面临三个选择。要么世袭百户之务,从此从军;要么继续读书,期望有一日能高中进士;再要么,就弃文也弃军,如我师弟那般当一名自由自在的游侠。师弟自然劝我选择后者,但我那时一心报国,当游侠我是绝不考虑的。”
说着这段话的时候,他的回忆闪烁,脑海里的画面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武昌蛇山之巅的那一天。
“因此我与师弟见面的时间渐渐少了。上一回见面,还是好些年前我因公事到了一趟武昌,他正好也在附近,我们便约在黄鹤楼中游玩,无意中曾听人说黄鹤楼旁还有一座黄牛楼,楼中有谢叠山先生的题诗,于是我们遂又到了此楼观景。”
“在楼里,我们谈起叠山先生的故事,他突然找来笔墨,又在墙上题诗一首,题的正是叠山先生的《挂冠》。”
“早知骨鲠撄时忌,何似山林遁迹高。”危兰轻声吟出这一句,微笑道,“杜大哥之所以会题此事,也是因为他知道俞将军您便是那个‘骨鲠’之人。”
言罢,还未听到俞大猷再次出声,危兰心头一动,忽然又响起了渺宇观的曲关萧孟四人,尽管他们四人的性格各异,但内心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刚直?
这样的人在名利场中会过得很艰难,的的确确还不如“归家痛饮读离骚”。
俞大猷则又笑了起来,拍了拍墙上的那把铜棍,道:“我知道师弟心意,所以我便也题了一首叠山先生与友人诀别之诗,来回他的诗。”
义高便觉生堪舍,礼重方知死甚轻。
当一个人连死亡都已不再惧怕的时候,他难道还有什么怕的呢?
自然是有。
那时杜铁镜目光望向窗外的黄鹤楼影子,喟然叹道:“师兄,我也可以舍生忘死,可是要我在官场受这种窝囊气,那我是死也不干。而在江湖也是可以行侠仗义,可以为百姓除害的,还能如黄鹤一般自在,有何不好?”
而对于方灵轻而言,这些日子以来,她逐渐把有些人和事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但她最最爱的,则始终是自由。
是以俞大猷的话还未说完,她又紧盯着对方,忽然道:“可是黄牛劳碌,哪里比得上黄鹤逍遥?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累,从来没有过不高兴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后悔的时候?”
自从那日知道了俞大猷乃是杜铁镜的师兄,方灵轻就对俞大猷颇感兴趣,在最近几日还通过自己的手段调查起了对方从前的经历,知道了对方的仕途之路是一点也不平坦。
虽有军功无数,却常被抹杀,甚至去年五月还因受到了别的官员纷争的牵连而被朝廷夺职,命他戴罪立功。
因此方灵轻的这句话分分明明便是在说俞大猷就是那个黄牛。
危兰晓得方灵轻说话基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想法,只要是她心里那么想,她就会痛痛快快、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来。
她其实本来颇为喜欢方灵轻这一点。
然而俞大猷是她极为敬仰之人,她还是希望方灵轻在对方的面前稍微恭敬一些,刚要抬手碰碰的方灵轻的胳膊,转头就看见方灵轻那双亮着光的眼睛。
宛若黑夜里烛火的光。
她骤然间就记起,两年前她与方灵轻初次见面之时,方灵轻也是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她,向她询问:
——“那侠义是什么?”
于是危兰放下手,什么都不说了。
而俞大猷刚要开口,正在此时,一名兵卒“砰砰砰”敲响了书房虚掩的门,快步走进来,汇报有紧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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