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三板斧（六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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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洪媒婆认为李满囤不会拒绝谢家的婚事——只要她一提，对方一准地就得应。</p>

但她自己却激动于这件大喜事而无法自拔，所以当下便使出浑身解数把谢尚往死里夸，直夸得那谢尚天上少有地上无——恨不能她来替了红枣出嫁！</p>

听着屋内洪媒婆的天花乱坠一样的夸奖，李贵林注视着红枣平静无波的面庞，禁不住再一次的悄声问道：“红枣，你真……”</p>

红枣侧脸打断李贵林的话，再一次坚定说道：“贵林哥，我真不裹脚！”</p>

李贵林……</p>

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后，洪媒婆方停下对谢尚的夸奖，端起茶杯喝了半碗茶，然后开始夸红枣。</p>

“李老爷，”洪媒婆说道：“谢大爷和您是通家之好，素知您家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赛似那月里嫦娥，荆钗布裙难掩那天姿国色……”</p>

洪媒婆就一市井妇人。她平素与人说媒时夸男方原就只有家财万贯、使奴唤俾、吃喝不愁几个词来回倒腾，夸女方则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赛西施、羞嫦娥等城隍庙戏台听来的唱词。</p>

先前夸谢家时这洪媒婆因为自身就住城里，平素听多了谢家的传闻轶事，且昨晚又思了一夜，故而遣词造句还算得当。</p>

但现在轮到夸红枣了，这洪媒婆一下子便就显了原形——她每日里走街串巷，先前虽曾听说过李满囤，知道他去岁突然发了笔横财成了地主，也知他当时还没儿子，膝下只一个女儿，但对于李满囤这个女儿的其他却是一无所知——城里这许多适龄女孩儿的婚事她都关心不过来，又哪里会留意一个乡下土财主家还未长成的小丫头。</p>

所以当下洪媒婆就只能惯常的死吹红枣生得好，把西子貂蝉昭君贵妃轮篇地往红枣身上套——不想这一招歪打正着却挠到了李满囤这个女儿吹的痒处。</p>

这李满囤原就觉得这天下女子除了年画上的四大美人外再无人能比他家红枣生的好。现他听得洪媒婆不要钱地夸红枣的美貌压西施赛貂蝉不觉就想起红枣炕头挂的《四大美人》条幅还是他给买的，当即便就有些飘飘然——李满囤觉得自己特会养女儿，简直不能更棒！</p>

“哈哈，洪媒婆，”李满囤大笑道：“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我这闺女可不就是花容月貌长得好嘛！”</p>

洪媒婆……</p>

洪媒婆说媒几十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女方家人大言不惭地夸口自家姑娘的容貌——一般人这时候不是都该委婉表示媒婆您过奖了，其实我家姑娘人美心更美，以方便她转言夸赞姑娘品格吗？</p>

难不成，洪媒婆禁不住搁心里打鼓：这李满囤家的闺女真是个国色天香，人间罕有？</p>

所以才叫谢家大爷连门第都不顾了，要赶紧地给儿子娶回家去？</p>

红枣一向知道她爹李满囤好大喜功、乱用成语——家常也没少说她花容月貌，但却没想到他尽然当着人，还是媒人，也能这么说，一时间真是又气又笑——气媒婆一张嘴骗死人不偿命，笑她爹无知无畏，啥都敢吹！</p>

李贵林闻言也不禁看向红枣，心说红枣真长得这么好吗，他先前咋没看出来？</p>

看到李贵林怀疑地目光，红枣不觉有些羞恼——她还记得前天谢大爷戳她心窝子说她黑呢！</p>

“呸！”红枣啐了一口，然后和李贵林道：“贵林哥，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洪媒婆为了点媒人钱，竟是什么都敢瞎掰！”</p>

“我爹就更别提了，这原就是敝帚自珍的性子，自家的一根草都是好的！”</p>

李贵林……</p>

再一次地，李贵林禁不住对红枣刮目相看——世间女子，无论年岁，可有不爱听人夸赞自己容貌的？</p>

即便明知是谎话，也都愿意当真话来听。</p>

偏红枣却能荣辱不惊地听着，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媒婆夸她为的是钱，她爹夸她是爱。”</p>

不怪，李贵林再一次感叹：红枣能被谢家大爷看中——自古娶妻娶德，红枣这份品性已盖过一切门第，怕是将来大选之年能被选进宫陪王伴驾都是有的！</p>

为防后宫干政，这大庆朝皇帝的后宫多由内监从民间选送。</p>

自古媒婆三板斧——夸男夸女夸亲事。</p>

和李满囤老爷一起吹捧好红枣的美貌之后，洪媒婆终于言归正传说到结亲正事。</p>

“李老爷，”洪媒婆言道：“您看您跟谢大爷交情匪浅，您两家的孩子，一个男才，一个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姻缘。所以，今儿谢大爷就让我来做这个媒人，给您两家把这亲事给定了。往后您两家可就是儿女亲家了！”</p>

闻言，李满囤脸上的笑意凝住——刚听洪媒婆说了那许多谢家的好处，现李满囤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些动摇。</p>

这雉水城确是没有人家再能比过谢家了！</p>

而谢尚那孩子，他也见过，确是长得比他先前见过的一切孩子都好，确也是红枣良配——他怕是往后也不会再遇到比谢尚更俊秀的男孩子了！</p>

但赶现在就把红枣许出去给人家做小媳妇——李满囤却是怯了，他要咋样和红枣开这个口啊？</p>

犹豫再三，李满囤终还是狠心说道：“洪媒婆，如你所说，谢家和谢尚都无可挑剔，而我闺女也是花容月貌，一等的人才。但有一样，”李满囤咬牙道：“我闺女已裹了裹脚的年岁，却还没有裹脚。”</p>

“我听说这城里人说亲都说先看脚。我们庄户人虽不讲究这个，但我承蒙谢大爷错爱，却是不敢掩着此事不说。”</p>

以为此事水到渠成的洪媒婆……</p>

虽然事情地发展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但对于李满囤的坦言，洪媒婆还是极为承情——不然真等花轿进门客人闹腾来看新娘子的脚时才揭开此事，那她的名声全毁了不算，即便是谢大奶奶也要抱怨她办事不周。</p>

心念转过，洪媒婆立刻收起心中的失望，和李满囤说道：“李老爷，您是实在人，您现既然跟我交了底，那我也不瞒你——这事儿我做不了主！”</p>

“先前我来时，谢大爷、谢大奶奶都没提过这个茬。所以，我现得回去问问他们的主意，然后再来跟您议亲！”</p>

洪媒婆走了，李满囤跟着相送。红枣也跟李贵林说道：“贵林哥，那我也家去了。”</p>

“这事儿，我爹既然想瞒着我，那你就当我不知道吧！”</p>

“红枣，”李贵林再一次问道：“如果，我说如果，谢家不在意你裹不裹脚，你会去吗？”</p>

李贵林的话有些出乎红枣的意料，她禁不住问道：“会不在意吗？”</p>

“可能吧，”李贵林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听城里人说过宫里内监来民间选秀，有时也会遴选不裹脚的女子！”</p>

红枣……</p>

所以，这世还有皇帝民间选秀的事，红枣心想：贵林这话的信息量可有点大啊！</p>

红枣歪头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到时再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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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不及打脸了，明天一定打，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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