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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素,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南宫羽道,“我跟你姑爷都没什么时间照理孩子。”

“三小姐您言重了。”纨素道,“最近府里事情那么多,能为您和姑爷分担,是我纨素的福气。”忽压低声音,“倒是那易老爷,来这么几天都没来看过孩子。”

“那也怪不得老爷。”南宫羽苦笑道,“事情都搁在一块来,他和盈哥为斐弟的事情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真是奇怪,城里那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说三少爷杀人,莫非三少爷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

纨素正说着,门“啪”一声打开了,易难满脸愤懑地走了进来。

纨素赶忙噤声,对着易难行礼道,“少主······”

“以后不要叫我少主了!我本来就不是易家少主!”易难气冲冲地走到石桌边,拎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水飞溅出来,“就算是,那也是暂时的!暂时的!”

纨素没想到平时待人温和的易难竟会发脾气,一时懵住了。小狐儿小狸儿听到易难的怒声,都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南宫羽正想劝,易难又怒吼道,“哭什么哭!发生什么了吗哭什么?!”

听到这些话,南宫羽也不由得生气道,“易难你怎么了?怎么冲着孩子发脾气!”

易难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南宫羽臂怀中的小狸儿,心里顿生愧意。

他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放缓语气道,“唉,纨素,方才是我失态了。劳你带孩子出去吧,我静一静。”

南宫羽也只好让纨素带着孩子出去,并默默关紧了门。

终于没有外人了。易难一头磕在桌子上,背着南宫羽,拧过了脑袋。

南宫羽看着反常的易难,在桌边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盈哥哥,你怎么了?今天找不到凶手吗?”

她看着易难的后脑勺颤动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她感到有点奇怪,便走到易难面前,看着易难。

只见易难的泪水滚滚而流,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石桌上。

她一看便心痛了,赶忙上前抱住他,并轻轻地为他拭掉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无用?”易难哽咽道,“为什么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为什么我巫力孱弱?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战斗?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想到易难此心结一直未除,南宫羽也不由得心酸,一时无言以对。

“我可只有斐斐这一个弟弟!我再也不想像十七岁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弟弟去死!我想救他,我想救斐弟!我想帮斐弟洗清恶名!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一个无用之人,我是一个多余之人,我是一个废人!我是一个废人!”

这下实在是郁结难平,易难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南宫羽。

他猛烈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仰首泪流不止,“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易家要我这废人有何用!世间要我这废人有何用!”

南宫羽爬起来,扑向易斐斐,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不,盈哥哥不是废人!”南宫羽也流泪道,“盈哥哥,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一切,你就是我的生命!你不要再打自己了,不然你叫羽儿怎么办,你叫小狐儿和小狸儿怎么办?”

易难痛苦地一笑,“我是你的生命?如果发生了危险,我保护不了你,我怎么能是你的生命?我对你而言,又有何用?”

“那是因为若没了你,我无法独活啊!”南宫羽转到易难的面前,搂住易难的脖子,让他头低下来,抵着自己的头,他滚烫烫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落在自己的脸上,“我喜欢你,我爱你啊易盈盈!请你不要再说自己是多余的废人,失去了你,你叫我怎么办?盈哥哥,你忍心看到我伤心哭泣吗?”

“不,我不忍心······”

“那你就好好的,好吗?我们都是巫覡,都是相信天命的。天命已定,人事难为啊。”

“可如果你没有嫁给我,或许,或许,”易难抬起头,阖上了眼睛,泪水淌流,“或许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一个真正能成为大巫的巫覡。”

“不,这绝不可能的。”南宫羽踮起双脚,又搂住易难的脖子,吻着易难的泪眼,“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人,最好的大巫,谁也替代不了你,易盈盈就是我南宫羽的唯一。”

听到这番深情的话,易难更是彷徨。他再度推开南宫羽,慢慢地走到床榻边,一头倒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易难茫然道,“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我不能碌碌无为,我多么希望帮到斐弟熬过这难关,我不想再去后悔,再去成为罪人了······”

南宫羽也躺下床,侧着身子,紧紧抱着易斐斐。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永远永远。”

······

鉴于易难之怒,凤夷君自行去方相寺向窭子老诉说事态。陆载与西乞蝉则回到棋盘街的宅子里。

在走过大门时,陆载稍不留神,绊在了门槛时,差点跌倒。

幸得西乞蝉扶着。“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呵呵,马有失蹄,让蝉姑娘见笑了。”

陆载感到脑仁发疼,身体沉重,还感到一股深深的怅惘。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窥观的种种景象。那人对柳梦梁的幻想,幻想着自己抱着她亲着她,甚至是行苟且之事。陆载甚至看到那人一边喊着柳梦梁的名字,一边忘我地自渎着。旁人看着那般景象,总有点尴尬和羞耻,更犹感自渎之人的落落寡欢;但陆载在窥观中,却感觉到自渎之人的自由和自得。

此人,还是人吗?

陆载越想越发恶心,乃至于他抚着胸口,眉头紧皱。

“大人,您,您又要吐了?”西乞蝉关切地问道。

陆载摇摇头。他也很想吐,偏偏这回他吐不出来。

不觉意间,他留意到西乞蝉的布鞋脚头处,渗出了斑斑血迹。

“蝉姑娘,你受伤了。”

“我受伤了?”西乞蝉顺着陆载的目光俯视一下,“哦,是那矮脚虎的耙钉弄伤的,不碍事。待会我自己会包扎一下。”

“我来帮你包扎吧。”

“啊,不,不用了大人。”

“让我来帮你吧,好歹我也是一名巫医。”

西乞蝉是无法拒绝陆载的。她点了点头。

两人遂来到西乞蝉的房间。陆载让西乞蝉坐在凳子上,并慢慢地抬起西乞蝉的脚。久居海岛,陆载并不是礼教的卫道士,也不顾忌男女授受不亲一套。西乞蝉长于西域,更是不在乎了。只不过当陆载轻轻脱下西乞蝉的袜子,手执她的脚踝时,她脸上顿泛起一阵绯红,大感害羞。

陆载先是观察了一番西乞蝉脚趾头的伤势,遂在旁边的水盆里湿了一把葛布,再轻轻拧了一下,然后细致地擦拭着伤口。待血痂清理得差不多了,陆载再洗一把葛布,用力拧干,擦干西乞蝉的脚,再为她包扎。

当陆载的手指碰触到西乞蝉的光滑而娇俏的脚趾头时,手指抖了抖,脚趾头也动了动,两人的心都莫名地扑通了一下。

西乞蝉的脸更红了,滚烫滚烫的。

陆载先是一怔,双手停了下来。随即,他竟苦苦地笑了出来。

“大,大人,您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说罢,陆载倏又张嘴大笑起来。西乞蝉从来没看过陆载这般笑过,感到其有点孤独,落寞。

陆载迅速地包扎好,并为西乞蝉穿上鞋子。

“谢,谢大人。”

“我是巫医嘛,干这些我可在行。你早点休息吧。”

“大,大人也早点休息。”

待陆载走出房间,西乞蝉赶忙将房门关上。陆载回头一看,还能看到西乞蝉靠在门上的背影,似乎在抚着心胸喘着气。陆载的笑容,在一刹那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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