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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之夜,府上只剩下寥寥数人。母亲也并不在房间里呆着。她跑到家里的卜筮间,跪在伏羲像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磕拜,嘴里还念念叨叨。
一旁的他不禁好奇问,“娘,您跟伏羲大人说什么?”
“我说,希望伏羲大人慈悲,让我的粲儿能好好的,能顺利成为啸天的宿主。”
“一定会的!粲哥一定会成功的。”他坚定道。
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欣慰地笑了笑。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惊慌之声,人马嘶叫,鸡飞狗走。
“天狗来了!天狗来了!”
“天狗吃月了!天狗吃月了!”
母亲也惶恐地抚着心胸,身子微微发颤着。
他见状,虽然他也很害怕,但他靠近母亲,说道,“娘,斐儿在这呢,斐儿会保护你的。”
“好,好。”母亲抓着他的手,“娘不是害怕,娘是担心你二哥。”
“二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外面吵闹了一阵子,渐渐平静了下来。应是啸天开始食月了,门外渐渐抹上一道阴影。良久,那由远及近地,飘来一阵童稚的声音,静悠悠唱着一段歌谣
“月光光,月珞珞,天上狗子啮断索。
呼来食之,呼来食之,食尽月儿侵门陌。
人贪贪,人蛮蛮,抓来狗子守家苑。
是福是祸,是福是祸,只怕月圆人不圆。”
母亲一听,似乎更加心慌了。她一手抓得他紧紧的,另一手揪着扑通乱跳的心口。
“这小儿唱的是什么!真是的!”母亲啐了一句,“不行,我得上山看看!”
他一听怔了。母亲要出去吗?那他要跟着去吗?
那小巧玲珑姑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快阻止她啊!天狗下凡,外面危险!”
他还没说出口,母亲便已经站了起来。
此刻的母亲,神情是忧心忡忡的,然而身子却不再颤抖。
“斐儿,你留在家里,娘上山看看你粲哥。”
说罢,母亲便离开了。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回头一看,正是那小巧玲珑的姑娘。
“你也去吧!”姑娘心急火燎道,“你不担心你娘亲吗?你不是答应粲哥,要保护好娘亲的吗?”
他眉毛一耸。是啊,他是要保护母亲的。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他仰望着伏羲像,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打开门,走到廊道上。天地一片昏黑,血月当空悬挂。
头一回见蚀月,他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可怜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和韵味,就像一个姿态曼妙的姑娘突然被人浇头淋了一身辣椒油,狼狈不堪;看着又感其苍老了许多,斑斑驳驳,如同一张满脸皱褶的老人脸。
他正看得出神;远处的宝明山忽地鼓声大作,把他唤醒了。
他赶忙穿上鞋子,跑向宝明山。
宝明山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除了山顶上抑扬顿挫的鼓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喊声,一会有人喊“啸天来这边了”,一会又有人喊“啸天追来了”,更多人是声嘶力竭地惨叫。再加上风起云涌间,有翻滚的赤雷轰隆轰隆的,有呼啸的黑风嗤嗤咧咧的,以及异常激烈争斗声,一进山中已是震耳欲聋,宝明山宛如就要炸裂一般。
“娘亲,粲哥!娘亲,粲哥!”他便喊着两个人,便一路小跑,向山顶跑去。他知道抓啸天的地方是在观月台,那个粲哥立志的地方。整座山震动得猛烈,他举步维艰;那喊杀声嘶叫得可怕,他不由得心惧往之。
跑至半山腰,地面猛地一震,他冷不防摔在了地上。
他泄气地坐在地上,看着渗血的膝盖,顿觉针刺一般的疼痛。
小巧玲珑的姑娘从他身后跑来,跑到他面前,弯着腰向他伸出手。
他并没有伸出手,只是嘴里发着痛吟,看着膝盖。
姑娘顺着他目光也瞄了瞄他的膝盖,没好气道,“就这点伤,就打退堂鼓了?”
“谁,谁打退堂鼓了?我,我只是歇一歇。”
“歇什么,快点站起来呀!”她催促道,“难道你要歇到上面死人吗?”
他心头一凛,逐咬紧牙关,抓住姑娘的手,站了起来。
姑娘牵着他的手,往山上跑着。有她在前面领着,他的脚步紧迫了不少。
两人终于来到观月台附近了。只听见乱声大作中,郎朗的咒语绵延传出。
他侧着身子,将头挪出草丛,望向观月台。哇,黑风赤雷间,一只可怖丑陋的白毛狗头正如鬼影一般飘着;为数不多的巫覡们左右翻飞,不断地攻击狗头,犹如群狼围虎,蚂蚁搬尸。
“我们再靠近点吧。小心点,别让天狗发现我们。”姑娘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向观月台。突然之间,一个人影跑了出来,一手把他抓住。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盈哥。
“斐弟你做什么!这里好生危险!”盈哥急道。
被人发现了行踪,他有点不好意思笑了。
“我想看看二哥。二哥呢?”
盈哥眼光指向观月台,说道,“你跟我在这里看见就好,不要再靠近了······”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轰然而至,还带来一股强劲的力量,一下子将两人扑倒在地。他正头晕目眩,朦胧间却见盈哥慌忙地站起来,眼神恍惚,一脸惊恐。
他爬不起来,揉了揉眼睛。当他望向观月台时,盈哥哑声喊了一句,“二弟!”
他赶忙定睛一看。他看到的不是粲哥,而竟然是母亲。母亲正站在那天狗的面前,张开双臂,大呼着天狗,大喊着要吃她儿,得先把她给吃了。
他看到了母亲身后平躺的脚踝。他知道,粲哥就在母亲身后。
又是一闪而过的明艳赤光,噼里啪啦一道惊雷猛地劈下,吓得他急忙掩耳。正是这即将静默的一瞬间,他竟目睹了母亲随着第二道赤光倒地。正惊愕之间,他颤颤地放下了手,紧随而来一声轰隆的巨响,那平躺的脚踝竟突然冒火了。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猛跳,简直就快要跳出来了。他浑身突如其来被一股激流猛袭,一种酸痛难忍的感觉遍流全身。
“还等什么啊,去救人啊!”
他耳边倏地响起了姑娘的声音,一个激灵爬起来,流泪怒吼着冲出去。
可没跑几步,就被盈哥紧紧抱着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娘!我要去救粲哥!”他怒吼道。
“斐弟!”
“放开我啊!娘躺下了,我得去救她,我得去保护她啊!”
他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挣不脱盈哥的手。委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一下子将愤怒和力量化为满腔的悲伤。
他嚎啕大哭起来。
谁知盈哥急忙地掩住他的嘴,不让他哭泣,并马上使用了神隐术。
他不知道危险将至,齿碰硬物,犹如心塞之愤,便一下子咬了下去,死死地咬下去。他尝到了铁锈一般的味道,宛如根根铁针刺喉,难受得他有苦不能言,有悲不能诉,甚至哭声也不知何处可起。
正是痛苦之际,他突感一股强压猛坠于身,让他一下子忘掉了所有观感。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白发凛凛的啸天就近在咫尺。
他耳边再一次响起那姑娘的声音,“上啊,仇人就在眼前,上去把它杀了!”
他猛一咬牙,挣脱盈哥的手臂,冲了出去。
他一股脑冲到啸天面前,欲使出一招山术。可手印都还没结好,两耳呼啸突至,两眼忽地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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