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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相公是一个心思多么细腻又多么悲观的人。他一定往不好的方面想了。
果然,当我问起他时,他是这样子回答我的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我们的孩子,这个世间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它充满了罪恶、背叛和斗争。我不知如何教她去面对这一切,我也无法想象她是如何被这一切吞噬。”
“可生命就是希望,不是吗?”
“生命同样也是绝望。”
“那你想怎样?不要这女儿吗?”我不由得生气道。
“娘子息怒。唉,人生来皆受罪,此乃被动受之,无可奈何。然人生来又要承担罪孽。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去承受世间的罪孽。”他又露出一副怅惘的表情,“我宁愿我自己承担所有的罪孽,也不愿你,不愿兄弟们,不愿这生生子民,去担上一份罪孽。”
似乎又被相公言中了。女儿可真是一个命中带劫的娃娃,刚刚降临人间,相公还没认清她的脸蛋,西域的迦顿国便来犯了。
为此,我给女儿取了一个小名,叫“平安”,希望相公早日平安归来。
这场战争只打了小半年便结束了。西蜀军大胜而归。
然庆功宴上,诸将之间,萦绕了一股不祥不痛快的气息。
宴后雷坤山告诉我,“无帅杀了迦顿国国王。”
虽然有点吃惊,但两军对垒,擒贼先擒王,有什么不妥吗?
“君者,万民之主,国体之象。非必要而弑君,多少有点忤逆无道的意味。”
“这,是你们想太多了吧?”
“也许吧。但当时迦顿溃败已成定局。无帅还是要急追数里,取下迦顿国王的项上人头。嫂子,私底下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我们大晟的皇上被人杀了,您作为臣民有何感想?”
我又是一惊,心头慌乱起来。
我说不出个中道理,然总感觉“弑君”是一件不好的事。
况且此战事停息后,相公的性情也似乎生变。
他变得更郁郁寡欢,变得更沉默寡言。
他常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譬如说,他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熟睡的女儿,喃喃地念道,“平安啊平安,你不应该睡得如此香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会半夜三更,独自一人走到树林里,自饮得酩酊大醉。
他会不断吟唱着那首关于孤辰煞的歌阙,唱得忘我忘形。
他会将朝廷赏赐给他的金钱财宝,全都转赏给诸将。他厚爱兄弟,这本无可厚非;可一些千金难买的朝廷贡品,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手拿起,随便塞给了一个军兵。这其中可是有一些前朝的书画古董,极是珍贵;那些大字不识的小兵哪里懂这些,转眼就贱价卖出去了,这让我极是惋惜。
对于相公而言,物质财富真的只是身外物了吗?
不,不仅仅是物质财富。他还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把家里的书全烧了。
那一天着实吓坏我了。他让下人把所有书都堆到院子里,几十个香灰桶有纵有横地摆着整整齐齐,然后将一本一本书,不管是什么书都扔进去烧。我赶回家时,看到院子里浓烟滚滚,不知道还以为宅子着火了。那雷蒙三将都赶来了,劝相公停手。
“停什么手?几位哥哥看过这些圣贤之书吗?”相公反问道。
“这······《孙子兵法》可算是圣贤书?”
“呵呵,孙子兵法,孙子兵法啊!”相公嘴角竟微微一翘,点点头道,“兵者,诡道也;万事,诡道也;世人,皆诡行也······是啊,原来《孙子兵法》也是圣贤之书,也是被世人奉为圭臬啊!”
“无帅······贤弟,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些堂而皇之的事情。”相公跌跌撞撞地走向院子中央,颤颤地抱起一摞书,狠狠地扔进烧得正旺的铁桶,忿忿地喊道,“十有是满纸荒唐,十有是沽名钓誉,十有是附庸风雅,十有是害人害己!”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气汹汹地走到相公面前,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娘子······”
“你想不明白事情,你就自己想去!何必要嫁祸于前人,何苦要连累于他人!”
“我,我连累谁了?”
“我们的女儿,平安!你要让她懂事后无书可读,一辈子无知无道么?”
相公怔住了,双眼淌下了眼泪。
他年轻如斯,颓然如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我忙道,“小翎,你让下人们赶紧把火扑了。相公,我陪你进屋吧。”
我搀扶着相公进屋,好生抚慰了一番。
相公最近的失态,必定事出有因。他将他那想不明白的堂而皇之的事情,告诉了我。我听后吃惊不已。是夜。相公召来雷蒙赤四将来议。
“我也是听朝中人说的。”相公缓缓道,“皇上卧躺病榻,满脑子却在想我们。”
“想我们?想我们干什么?”
“皇上在想,是授我高位,还是杀了我,并铲除西蜀军众将。”
“什么?!”雷蒙三将大惊,独赤崖沉默不语。
“授我高位,是为了安定西疆;杀了我,是怕我功高震主。其目的,都是为了让小太子顺利承继大统。”
三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良久,雷坤山才说道,“皇上还是在想,证明在犹豫不决。我们何不走动一下人事,让朝中老臣对皇上进言一番,让皇上信任贤弟?”
“所以我只能接受高位,否则就是死吗?”
“······非静水,不进,则退。”
我看着相公一脸难色,忙说道,“那就有劳各位将军了。”
“对,那还等什么!”蒙啸林猛拍桌子,“平常结交朝廷那些酒囊饭袋,现在他们不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么!我明天就启程去昊京!”
相公叹了一口气,让四将皆退去。
“娘子啊,我一定要做这些恬不知耻的事吗?”
“为官者,为人臣,身不由己,不进则退啊!”
“呵呵,”相公嘴角微微往上一翘,“这就是世间诡道啊!”
“相公,你别天真了!难道你真想皇上杀了你,甚至杀了我们全家吗?”
相公怔怔地看着我,一时无言。
“娘子说得对,我自然是不想。”
“那就只能去进取,只能去算计啊!为了保护我们!为了我们能够一辈子在一起!为了破你的孤辰煞!”
“是啊,是啊,只能去进取,只能去算计。或为刀俎,或为鱼肉。终为刀俎,终为鱼肉。只不过,这孤辰煞破不了的,谁生来不是孤辰煞?谁死去不是孤辰?”
“相公,”我抱住他,柔声都,“你还这么年轻,怎么总是论生道死?”
“你看我暮气如秋,哪有青春模样?我去看平安了。”
相公轻轻地推开我,又边吟着那首孤辰煞歌阙,边颓颓然地走向里屋。
尽管有点惶然,但相公的命还是保住了。顺德二十一年,老皇帝驾崩;来年年仅五岁的小皇帝登基,并改元正恭,是为正恭元年。相公三十而立之际,被封为西蜀军区节度使,西蜀大都督,可谓位极人臣。
西蜀都护府坐落在蜀山南山上,黑铁加身,形如高塔,俯瞰全城,并与方相寺的天皇殿遥之相对。都护府还在整座南山设下九道山门,号称“九重门”。
为了都护府选址一事,蜀山方相寺寺主大人窭子老还专程来质难相公。他认为西蜀都护府不能与方相寺同居一山之中,山为阳,寺为阴,现一山两寺,即一阳二阴,阴盛阳衰,必生祸端。
相公摇摇头,不听取寺主大人的意见。
寺主大人无奈,只得退一步而言“天皇殿乃天神栖凡之地,象征天。俗世筑物不可与天等高。这都护府若非要修在南山,便不能高于天皇殿!”
相公还是摇摇头,并扬言要与天攀高。
寺主大人忿忿离开。最后还是我和雷坤山将军出言相劝,才令相公改变主意。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相公性情再变了。
他不是变得更郁郁寡欢,更心事重重,而是变得冷若冰霜,诡秘异常。
这回是真真性情大变,彷如真真成为了“无心”。
也不知老天爷怎地,西蜀都护府一建好,西蜀各地天灾频频,伤亡惨重。
蜀山方相寺举行了盛大的祭天祈福之典,并邀相公登天皇殿,对天祈求福祉。
那时,万万民众齐聚蜀山;天皇庭人山人海,皆仰头望着相公。
当时的我,正牵着平安的手,母女俩也在天皇庭一侧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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