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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柏文回来了,此刻已是凌晨一点了。
“妈,大嫂。”
彭太太凝视着柏文那张略显憔悴的脸颊,他仿佛有些筋疲力尽、精神不济。
“柏文,你是怎么一回事?鬼鬼祟祟的,工厂请假已经快一个礼拜,你每天还让绿萝、碧莹去外面送饭,快告诉妈你在做些什么?”
“妈,事情明天再告诉你,太晚了,我太也累了,先休息了,明儿一大早还得起来呢。妈,大嫂,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彭太太陷入一片未知的迷茫里,柏文这样举止怪异,弄得自己左思右想,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搞什么鬼?每天都是忙到这么晚才回来,你能不能告诉我?”
柏文浅浅地喘息了一阵,他也知道瞒不住实情了,微微地道:“妈,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您,羽裳——的妹妹找到了。”
彭太太即刻舒缓了她脸上严肃的神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真的找到了?找到了是好事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柏文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无可奈何已然诠释在了他的眉间眼底。
这样匆匆忙忙,茶茶水水,去去回回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在华山医院的丛林间,盛开着一簇簇绚烂的绿萝花,叶蓬苍翠欲滴,微风轻拂,在阳光下懒洋洋地伸展着……这一个月的悉心照顾,青萍的气色好了许多,那一层层重重的黑眼圈逐渐褪黑了,呈现的是一双水汪汪雾蒙蒙的大眼睛。异于往常的是,这双崭新的眼眸里,闪耀着青春迷人的气息,有些生动,有些活跃。那一面苍白如纸的脸颊已经变得红润有光泽,那干枯无血色的嘴唇已经渐渐恢复了本能的颜色。护工小姐早就帮她梳好了双尾辫,她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病房,寂寥且渴盼地望着窗户,俯视着地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从容地等待着羽裳的到来。近段时间来,“姐姐”与彭先生总是放下手中的工作来照顾自己,她心里有着许多惭愧,又有许多感动。
在寂静奢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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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病房里,一阵阵高跟鞋脚步声直传来耳畔。突然,那道病房门被打开了,顷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高贵、雍容的妇女,青萍睁着一双暗含眩惑的眼光,本能地问道:“你们是?”
彭太太见此眼前这个水韵碧秀的女孩,她两道柳叶眉,一双深湛盈盈然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不施粉黛,轻灵秀气,婉转温柔,恰像一朵白色的、小巧玲珑的铃兰花。彭太太心里暗自嘘唏到,可惜可惜,红颜薄命,造化弄人。这个女孩身上有着羽裳的影子,怪不得她是羽裳的妹妹呢。
“难道?她们是彭家的人?”青萍心里嘀咕道。
“你就是羽裳的妹妹吧。”若柳一句话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是。”她柔柔地出了唇。
“我是柏文的大嫂,今天我和我婆婆是专门过来看你的。”她的声音娇媚而带磁性,富有庶气般和一种咄咄逼人的震慑力。
青萍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位年轻的妇人,她心里总有些不适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艳丽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只能找到那份脂粉气和矫揉造作,那言行举止里,投射着盛气凌人的味道。总之,青萍对她的第一印象,不算好。
“青萍。”彭太太称呼了她。
她的眼光自然地递接在了彭太太身上。
“青萍啊,我是柏文的母亲,柏文和你姐姐羽裳不久就会结婚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完,彭太太坦诚地握住青萍的双手。
此刻,她感觉眼前这位老太太的眼神里盛满了母性的光辉,那般慈爱,就像自己的养母一样。可是,她骤然又想起自己的生母,为什么姐姐把自己带到上海一个月了,却没能与生母相见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彭太太的手心蓦然移动了片刻,青萍这才回过神来,迎合地、礼性地望着彭太太。
“翠红,把东西都拿进来吧。”若柳叫道。
随后,将一束束水培大百合花搁置在了窗台上,那一朵朵娇艳洁净的百合彰显出六个菱角,中间的是带着淡黄叶芯部分,里面隐约有颗绿色的芯径,盛开得是那般的绚丽与奔放。翠红又将一袋一袋的营养品和一篮各式各样的水果放置在桌面上,有苹果、葡萄、梨、香蕉、猕猴桃、菠萝等……
“你柏文哥和你姐姐为了你的事情,已经向工厂告假近一个月了,听医生说你的病情有了好转,他们才放下心回去工作的。”
“是的,姐姐和柏文哥确实很辛苦,我觉得自己好了很多很多,我脸色也恢复正常了,精神也抖擞,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敢再麻烦姐姐和柏文哥了。”青萍道。
“医生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彭太太问。
“没有说什么,我不想在医院了,我想回……”顷刻,她戛然而止。家?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呢?回乡下去?还是回金家?姐姐至今没向自己提过一字关于金家,她心里百感交集,惆怅万千。
周末,天朗气清,窗外的鸟蹄声十分地嘹亮,睁开眼来,青萍看到的是满窗的太阳,那样灿烂地、暖洋洋地投射在窗柩上。她早已在病房焦急得踱来踱去,这时,羽裳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伫立在此,那一对眸子闪耀着晶莹的透亮,那瘦小的身板裹着一身蓝白格子号病服,那一双马尾垂肩而立。这股恬静的味道,羽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青萍眼里洋溢着彩霞,气色红润,她嘴里满溢着盈盈流动的喜悦,欣喜地说道:“姐姐,我感觉一切都好了,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病症了。看来这里的大夫真厉害,我要出院!我想我的养父养母、弟弟妹妹,我要回乡下!”
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精神饱满的青萍,前段时间还是病容满面,苍白不堪,一个月的调养与治疗,简直不可思议。
“真的?你感觉一切都好了吗?头也不晕了?身上也没有痛处了吗?”
“是的,姐姐,我都好了!我要出院,我不能再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这里空气好沉闷,我不能呼吸了!”她生动欢呼,难以抑制地说道。
“好好好,我问一下你的主治医师柯大夫,看你能不能出院了好吗?”
她心里猜想,青萍的病是不是已经治愈了呢?眼前的青萍,她哪里像是一个血癌晚期的孩子?是不是老天发现了自己的大意,收回了这道原本吞噬她生命的权利?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等问了医生具体情况,这块心里的巨石才能得以放下。
这天中午,看病的人逐渐少了许多,那柯大夫看上去五十来岁,头发早已秃顶,看上去应该是阅病无数,身经百战了吧。她缓缓就座到他对面,细细问道:“柯大夫,青萍她现在情况是怎么样的?她要出院,您看可以吗?”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眼看他一脸的遗憾和怅然,见此情况不妙,她的心里开始窘迫紧张起来。
“大夫,请告诉我实情。”她的声音是焦灼而低抑的。
柯大夫从容不迫地道:“之前这个叫窦青萍的女孩她在别家医院的病历是血癌晚期,来此咱们医院,检查确实如此。咱们国内的医疗设备和方法以及人工技术,目前都还达不到可以治愈血癌的病人,况且,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
“不!可是她现在的气色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常人更好啊。还有,她的病状也暂时没有了!”
“你知道我们院长跟彭家有很不错的交情,你知道,血癌,窦小姐的病因起先也是因为贫血营养不良,逐渐发展成所导致。以彭家的经济条件,这次为了你妹妹,彭先生也是向我们医院付了一款大手笔。所以我们医院也是用了最好的设备,用了最好的仪器,配合了最好的药物,控制住了你妹妹的病症。你妹妹之所以现在这样,那是因为我们医院药物仪器的配合与你们每日的营养餐食相辅相成所致。”
羽裳听此,那一圈明澈如莹的泪珠隐圣在眼眸,透过一层薄薄的泪雾,看起来凄美动人。她缓缓地坐了下来,她一迭连声,不知所云地问道:
“那——那——我妹妹,您的意思是,我妹妹她还是会走是吗?”
柯大夫肯定地点点头,他接口道:“这个是结合我们的治疗程度和她的营养搭配,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情,不要让她受任何的刺激。我想她大概还有四到六个月的时间,你们好好珍惜吧。”
此刻犹如晴天霹雳,羽裳浑身掠过一片撕裂般的痛楚,她黯然问道:“大夫,药物能一直控制吗?”
“都是英国的进口药,费用比较高,如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想彭家的经济地位会每况愈下。而且这个病不能光靠药物来支撑,这个很有可能有突发性的并发症,尤其是不能让病人受到任何刺激,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我想,您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不过,如果实在要出院,那倒是也可以,只要记住我刚才跟您说的以上几点。”
羽裳一路迷乱的思绪,沉陷在柯大夫的话语叮嘱中。她泪眼狼藉,倚靠着墙面,掩面啜泣,自己却毫无办法,眼看着青萍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流失,无论多么地呵护备至,仍旧战胜不住死神。原本真像自己想的那样,等青萍的病情好了,就可以带着她去见失散多年的母亲与外婆了,如果母亲看到她,不知道会有多喜欢!不知道会有多么地撼动!如今这一切皆是如果了。老天依旧没有收回它的权利,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此刻的她,忧心忡忡、愁肠百折、寸寸皆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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