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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见我偷着种菜,说我要是再不回家,就打我的小报告。我说她敢说,我就在上面挨批,她就在下面受罪,这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丹丹说我的意思是还是要睡林场了?我说那个脚臭味还没过,等风吹散了就回去看看娃娃。丹丹拍了我的肩膀一巴掌说,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疼爱。看把我小气成什么样子了?我忍不住笑了几声。丹丹说赶快回家,李老师在家里等我呢!我急忙问丹丹,发生了什么事吗?丹丹说没事,就是关于童文和童武读书的事情。我说是不是苏安不让他们弟兄继续读书了?丹丹说不是,我去了就知道了,李老师在家里等着我呢。我铁锹和水桶就地一放就往家走。丹丹在身后说她又不是狼,看把我怕成了什么样子?

到家的时候,娘和老秤陪着李老师聊天。见我进屋来,娘说李老师来了,找你商量童文和童武的事情。我问过李老师好后,就坐在他面前的小木凳上。李老师也爽快,开门见山说他找我是关于童文和童武的事情。我说咋啦?是不是以后没的读书了?李老师笑嘻嘻地说罗子文前天找他,说起童文的事情,他猜我为这事上心了。我说是,担心苏安说村里青壮劳力少,能脱盲就可以了。李老师说他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下学期他就去山沟初中了,堡子学校今后就是小学了。童文和童武、长锁都是他的学生,于情于理都不能叫他们半途退学。这样吧,你先去探探苏安的口气,他再帮我想想办法。我们趁早把这件事情定下来。要是等毕业了,事情就不好办了。还有运吉,都是读书的好苗子,童双和童全几个也是后年大后年的事情。以后说不定普及教育了,读书只能是我们这些山里娃的唯一出路。没上过学的和上过学的家庭差别就大了。我说是,我明天就找我大爷去。老秤说这事急归急,但不能乱了阵脚。他亲自去问问苏安再说吧!李老师继续聊些学校里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他挺喜欢索罗村的孩子们,淳朴,上进,勤学。娘和丹丹准备饭菜,李老师问娘有没有莜面苜蓿汤,娘说这清汤寡水的怎么好意思招待他?李老师说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相当年他娘经常做这个吃,记忆里的美味啊!娘笑着说李老师爱吃她就做。其实娘那天做了莜面苜蓿汤同时,觉的实在不敢招待李老师,就烙了几张油饼,拌了一碟苜蓿菜,李老师吃的连连叫香。

跟我担心的一样,苏安起初就是不答应童文和运吉读书的事情,说是脱盲了就行了,现在缺少的正是青壮劳力。老秤说娃娃还小,家里除了娃娃外,大人都给生产队出工了。再说索罗村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像现在这样有学堂,专门教育子孙后代读书的?有了学校没学生,那咋教书育人?苏安说当初办学的初衷是脱盲,索罗村和堡子村只要脱盲了,他就完成了上级给他的任务,至于其他的,他考虑的没那么遥远。不过现在都是推荐上学,要是堡子村和索罗村有指标的话,他可以考虑给童文几个留个名额。要是没有的话,他也爱莫能助。老秤见苏安话中有话,要是再固执地问下去,势必会事与愿违。就在老秤问苏安的同时,李少华去山沟公社办事,石干向他问起关于入学的事情。李少华就堡子学校的学生,转升山沟初中的事情专门给他做了一次简短的汇报。石干觉的李少华的建议有道理,上报给了县里,县里就山沟乡的教育状况做了批示,说是办学校就是为了教育,没有学生的教育谈不上办学。希望山沟公社能采取推荐和自愿相结合的方式保证学校的生源稳定。苏安读了文件后,专门为这事开了一次社员会,商议如何推荐学生的事情。岁旦在这件事情上帮了索罗村和堡子村不少,岁旦建议问问老师们再做决定。苏安觉的岁旦的建议有道理,咨询了李少华。李少华就道以实情,说以后索罗村和堡子村,乃至整个山沟公社都是兴学注教为主。人民办教育,教育为人民的大好局面迟早要到来。要是拘泥于眼前利益,不仅耽搁了青年学子,还耽搁了山沟公社的教育事业。这恐怕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都觉得脸面无光。苏安被李少华这么一说,茅塞顿开。自讨自己只顾着林场一事,没想到教育还有这么意义深远的影响力。自从上次银银在被窝里教育苏安起,苏安在某些事情的原则和处理上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了。因为他也怕有一天自己就是索罗村和堡子村,被人指着脊梁骨咒骂的对象。

堡子学校的大部分老师调去山沟初中任教,堡子学校一下子面临教师短缺的问题。苏安就在索罗村和堡子村选了几个读过书,觉得能代课的人充当了教师一职。大嘴和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勉强能维持眼前的窘况,也是在这次教师的入选之列。

童文和长锁、运吉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依旧在林场忙东忙西。索罗村和堡子村的人们,从平川到山坡,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偶尔传来的歌声、笑声里,人们的岁月就这样被慢慢地老去。我们为一张粮票,一张布票,一张油票起早摸黑的时候,索罗村成片成片的梯田拔地而起,西川林场也慢慢地随着岁月变得枝繁叶盛起来。

索罗村和堡子村每年都评先进分子,一张奖状就是最好的礼物。苏成和木娃自从在农机站的时候,年年都拿奖状。有些是山沟公社发的,有些是苏安发的。印着工农阶级的奖状上,我最喜欢红颜色的旭日东升的背景。我渴望拥有一张那样的奖状,我说我就心满意足了。丹丹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不过木娃现在犁地也是日日鬼鬼,有些地块边上都有犁过的痕迹,中间地块都是车轮碾压的痕迹。本来是秋翻的土地,到春耕的时候还需要各生产队再用牲口重翻一次。也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索罗村和堡子村的村民开始在自留地里种些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自留地是社里最近这几年分给村民的,饥荒闹的严重的时候,社员们的意见大,说是没搞合作社的时候,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罪。秋收后,苏安同意给社员们分些土地,自由耕种。自留地基本上都是偏远的山坡地,社员们在自留地上种东西,这是被允许的,但每家每户拥有的自留地少的可怜。但就是这些自留地,慢慢地叫索罗村和堡子村的村民有了萌动的想法。但没人敢带头行动。作为村长的三财,在这些事情上看的比较远,虽然有时候要服从苏安的指挥,做些工作上的配合,但心中的萌动日益强烈。

小岗村的事情传到索罗村的时候,三财带头,庆明爹、树生爹、上善联名给苏安写信,说是能不能把土地分到村民手中,由村民自行耕种。这样可以解决挨饿受罪的问题,也能调动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苏安见三财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又见事态严重,苏安上报给石干,石干叫苏安在索罗村掀起了一股彻底铲除资本主义思想的批斗会。说是要以索罗村为中心,辐射到山沟公社,叫那些还抱有资本主义幻想的顽固分子彻底接受人民的洗礼。三财被撤党撤职,扣上了反对派的帽子。接着山沟乡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批斗会。

这时又有人背后说三财的坏话,说他前有分土地的阴谋,后有反革命的动机,要法办了才好。苏安自有自己的打算,瞎瞎的电报让苏安心余悸了好长一段时间。银银在枕边不时警告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有朝一日苏安的下场比他们还惨。苏安把举报三财其他的罪状压下来了,就事而论,他要的是一个听他呼来喊去的索罗村,而不是积怨太深的冤家仇人。于是三财、树生爹、庆民爹、上善几个站在索罗村的庙院里接受群众的批斗。除了岁旦和苏安最积极外,其他的村民只是象征性地喊喊口号而已!人们早厌恶了这样的生活。这是自合作社开始,我见过的最大的一次批斗,也是最严厉的一次。五花大绑绑着三财几个外,还要反穿衣服、翻戴帽,踏着布鞋。武装民兵押着他们游街示众,那阵式谁见了都怕。娘和老秤再三叮咛我,说话做事要一万个小心,不然就步了三财叔的后尘了。没过几天,老秤看不惯三财叔受罪,私下里跟娘说,三财是替村民受的罪,他想不明白村里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三财!娘说这叫落井下石。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叫老秤少说几句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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