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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文那天来村里参观后,我在家里招待的他和苏安等人。除了吃蜂蜜,叙叙旧外,他还说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我、雷子和狗娃、有才。那时候他就在我身上看到了索罗村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没想到事情反转的这么快,西川林场的苹果树挂果没几年,我们的红富士就开始先发制人了。罗子文说这是大势所趋。山沟乡今后的若干年间,政府肯定会大力支持和发展苹果产业,直到人们彻底脱贫致富的那一天。
就这样,索罗村在山沟乡政府的统一指导下,按部就班地被规划成了红富士种植区。不仅仅是索罗村,还有平安乡和山沟乡,以及黄羊镇都开始大面积种植红富士。
很长一段时间,我、有才处于极度的兴奋中。那种感觉就像刚结婚不久,屁颠屁颠的感觉。娘和丹丹看到我走路生风的样子,就开始警告我,别乐极生悲。骡驹儿刚会站,就别学着要跑,小心伤了蹄子。
第二年开春,就在人们热心规划自家苹果园的时候,来福放学后和我在地畔聊了几句,说他们又大半年没发工资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县里拖欠教师的工资。农村说是三个月一发,后来就拖成了半年,城里他的同学说他们就发一半的工资。剩下的一半工资一直往后拖。我问来福这咋弄?老师都没有心情代课了?来福说还好在农村,吃住不成问题。我安慰来福先别急,我说他爸的果园维持家里的开支不成问题。来福嘻嘻一笑,当初要是他爸跟着我种这么多树,那就好了!我说我当初是冒险,他是稳步而行。来福边走边说,大伯别谦虚了,在索罗村,您是最有远见的人。来福一说起半年没发工资的时候,我就心里就咯噔起来了。童裕和童幸在城里教书呢!裕儿刚谈了个男朋友,也是老师。说是后半年要结婚,辛儿在小学代课,前阵子刚进修回来。这大半年没发工资了,她们吃什么呢?
午饭的时候,我把来福的话给家里一说。老秤说他明天早上去找裕儿和幸儿去。娘和丹丹就准备他们俩吃的用的,面菜油都有。我说干脆给双儿打个电话,叫他找个车拉回县城去。三个娃娃给谁又不给谁?山沟乡原来的供销社的商店有专门的电话供乡里人使用,不过要收费。打个电话说一声不是很方便?老秤说,这也行!先把娃娃的东西准备好了再说。
双儿是年前后半年成的家,童全是前半年结的婚。孩子结婚,我们做父母的都没有参加婚礼。其实老秤想去,被我和娘拦住了。怕老秤给娃娃们添乱。城里人爱干净,我们乡下人邋遢,给孩子丢脸。娘说等娃娃们生活平稳了就去城里转转。我说娘就是看的远。娃娃们结婚,家里的意见都是统一的,对谁都不偏心,只给钱,不去人。全家人有时候也感叹养了五男二女,到头来富儿可能是唯一留在索罗村的人了。有时候我也纳闷,商店养活了半拉子家人不说,前几年,要不是老秤倒腾文物,这个家过的不知道多寒碜。开商店有双儿的一半功劳,这个家帮衬最多的还是双儿。
小生见我和有才的果园有了收益的时候,和鞭杆吵了几次,鞭杆和凤婶一生气,直接把掌柜地交给了小生。小生那天碰见我,说起他父亲,意见很大。我说小学在外面安了家,家里的这一摊子全都是他的了,他还计较什么?小生说他当初也是想着栽苹果树,后来他爹娘不同意。要是他爹娘有我爹娘一半的开通,那就好了。说起老秤,我说就栽树这件事上比较开通,其他的,他也没少给家里添乱啊!人老心不闲。小生说他爹娘偏心,老是惦记着远征和他哥。我说小学回家少,老人家是受过罪的人。小学当兵到现在,老人家觉得欠他什么呗!小生还是说鞭杆偏心。我就不再说什么了。谁家没有鸡毛蒜皮的事情呢?与其抱怨爹娘,还不如自己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再说!
自从村里大面积栽苹果树的时候,满贯父子就把村里的荒地开垦成了果园。满贯带着两个儿子起早摸黑,硬是把陡坡修成了梯田,然后在地里栽的苹果树。舍来和舍去能吃苦,但他们下的是吃力的苦。我想不明白好好的地不用,非要开垦荒地来栽树。但我欣赏他们父子能吃苦。满贯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很难受,但能挪到地里,年轻人未必是他的对手。这都是他年轻的时候下苦落下的病根。
木娃做农活有点冲,有手扶拖拉机的原因,他家里的地能用拖拉机犁地的就绝对不用驴。拖拉机冒着黑烟,一大片地就在突突声中被翻了一遍。苏成就叫木娃帮着犁地,木娃叫苏成去打柴油,说是有柴油,他免费给苏成犁地,苏成念叨着木娃咋这么啰嗦!后来岁旦家叫木娃去犁地,说是拖拉机深翻的地栽树好。岁旦骑着苏成的摩托车去黄羊镇打回来两桶柴油。不过苏成说要是木娃再嘴上犟,他就接一台四轮车回来。木娃说苏成不会修车,到时候车坏了他不修!苏成说看把他得意的!
木娃后来把队里以前的抽水机改装了一下,用他的拖拉机抽水浇地。比起我们用水桶快多了,后来我干脆叫木娃帮我浇地,说好多少钱。只要给钱的工,木娃做起来最勤快。木娃和九九就当了一届村干部,老秤辞去会长的那一天,九九和木娃也辞去了村干部。现在村长是舍去,会计是狗娃。舍去和树生是做村长最久的。没有人太在意村长谁当不当,但在意谁是会长。老秤和成林私下里议定好了,年底的时候,成林名正言顺地坐在了会长的位置上。
老秤自从被公安抓了以后,首先埋怨的是会长给他带来了晦气。恨不得把会长立马给推掉。还是娘把老秤犯糊涂的病给骂回去了。娘说挨刀子受痛,也就是一年的时间。他要是半路上退了会长。以后他在村里声名狼藉不说,还要连累大家。老秤乖乖地听了娘的话。
舍去的工作除了催粮缴款外,其他的和前几届没什么区别。入冬修梯田是每年少不了的例行公务。有木娃之鉴,舍去在这件事情上格外谨慎。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修梯田,自打我来到索罗村,沟沟豁豁的好像没什么变化过。黄土地仍然是那么黄。唯一看着顺眼的是坡地成了平地,一眼看去,像是登天的云梯一样,整整齐齐修到了山顶。当然修梯田已然是乡领导升迁的唯一的政绩工程,但苦了的还是老百姓。不过我和有才出钱叫人做,村里有人喜欢做这些工。修梯田的苦力算是我和有才躲过去了。
索罗村和堡子村,这些年修房子的人多,在硝矿干了几年的振振回村后,在村后的山沟里投资搞了一个砖瓦厂,据说是兵兵在煤矿上给振振出的注意,说是能帮他弄到煤沫子。雷子的家产就这样被振振创业花去了一大半。实在没钱的时候,雷子向老秤借过钱。后来振振又在信用社贷到款,才把砖瓦厂运作了起来。贷款的事情,还是苏安跟信用社的主任熟悉,才放款给振振的。高压电是满富帮的忙,大军和百胜拉的电线。木娃问振振要不要下苦的,振振干脆利落地说要。他缺的就是工人。只要有了人手,雷子帮忙照看砖瓦厂的同时,振振骑着二手摩托车跑遍了整个山沟乡去拉生意。那时候山沟乡开砖瓦厂的就振振一家。传统建材用的还是青砖。红砖是从黄羊镇来的。振振用低于黄羊镇一毛钱的价格,打开了在山沟乡的红砖生意。在砖瓦厂上班的上善露着掉了门牙的嘴巴说,振振才是改革索罗村的人。不过老秤的商店里,玩八页的人依旧很多,一年到头都有收不回来的赊账。
老秤说他想把房子翻修了,他就把掌柜的重担卸给我。但被娘拦住了,说是富儿没结婚,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现在又不是老秤娶她的年代,彩礼重!老秤说娘傻,他就是担心富儿的婚事,把家里收拾干净了,人家看到家里的光阴了,才有女孩愿意跟着富儿。娘想想也对,就没有再拦老秤。不过修房的事情老秤再没有提起过。反而时不时木娃会拉一两车红砖卸在老陈商店门口的空地上。有几车直接拉到了家门口。
有一天我看见振振从门前走过,急忙喊住他问话,才知道是老秤叫振振不要还钱了,直接换成红砖和瓦。振振笑嘻嘻地说大爷会计划事情。振振问起童富的事情,我说在童文身边,他们没有联系吗?振振说最后一次见面是他路过省城的时候,接着就开了这个砖厂。我问振振生意怎么样?振振说还行,好过他爸在地里抛一年。振振走后,我给丹丹说雷子的后人有出息啊!丹丹反问我,咱家的后人没出息吗?我看着大门顶上童富去当兵的时候,生产队敲锣打鼓送来的“光荣军属”的木匾说,这是哪门子和那门子的事?
福康结婚的时候,宴席开在索罗村。福康是公安的缘故,村里人不敢大闹洞房,再则福康老婆是个近视眼,又是中学的老师。各方面的原因,这是村里唯一没有闹过洞房的新媳妇和新郎。
雷子说新媳妇叫王芳,是木娃告诉他的。我正要瞄一眼新娘子的时候,成林拍着我和雷子的肩膀说,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去吃饭。这是风俗,闹洞房的人除了问新媳妇名字外,还要抽一支她发的烟。其实这都是借口。主要还是要找个理由和新娘子搭讪,是闹洞房的开始。前面没戏了,剩下的就只有吃饭。哨子菜,馒头。哨子是猪肉粉条、豆腐黄花菜的组合品,菜汤是老母鸡煨的汤,汆入的包菜。味道好极了。酒是條山玉液,烟是过滤嘴红奔马。以前德爷和大嘴经常坐的位置,现在换成了我和雷子。当然辈分高的在场,我们还是不敢坐到那位置上去,免得人们以后说闲话。不过我和雷子有点先入为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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