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父子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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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说一说便知，张居正却足足等了一章，才听见萧风开口。</p>

“这些乡绅将钱花在百姓身上，做善事所取得的效果，朝廷就是花上三倍的银子也做不到。</p>

就拿荒年施粥赈济灾民来说，乡绅花上一两银子，煮上一大锅粥，就能救活十几个灾民。</p>

朝廷若要煮上这一锅粥，先要从户部拨银子，到了府里，一两银子只怕就剩七分了。</p>

等到县里，七分银子只怕就剩下五分了。等到了乡下，五分银子只怕就剩下三分了。</p>

这三分银子再去买米，只怕又只能买到两分银子的米。这些‘损耗’且不说，就说这时间得多久？</p>

那十几个灾民，只怕能有一半等到粥熟的就不错了。历来大灾之年，朝廷哪次不救灾，可也难免尸横遍野，就是这个原因啊。”</p>

张居正恍然大悟：“不错，不错，其实这倒也并非全是各级官员的贪腐，大部分在于那些办事儿的小吏。</p>

凭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啊。而且朝廷统一调度，时间确实来不及，这救灾一事儿，乡绅行善事半功倍，半点不假！”</p>

萧风点点头：“还有修桥补路，开放私塾，让穷人孩子读书等事，虽然不紧急，但同样事半功倍。</p>

因为朝廷拨款修桥补路，建设学堂，百姓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乡绅行善事，却会带动风气，让百姓见贤思齐。</p>

乡绅行善积德，百姓树碑立传，这是双向奔赴的善善相循。等百姓有机会成了乡绅，自然也会照此行事。</p>

这就是历代先贤大德推崇的君子之风，是朝廷花金山银海也未必能堆填得出来的东西。</p>

所以，朝廷少收点税钱，鼓励乡绅们行善积德，其实是为朝廷节省了开支，也培育了君子之风，一举两得。”</p>

嘉靖微微点头，张居正双眼放光，徐阶默然不语，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这个理论的。</p>

萧风继续道：“至于那种平常的乡绅，不好不坏的，那就按照朝廷的税法，进行阶梯交税就是了。</p>

他们若嫌税额太高，要想少交，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学习那些开明绅士花钱行善，朝廷自然欢迎。</p>

二是隐瞒家中的财富，装穷避税。可他的土地和商铺是隐瞒不了的，要想隐瞒，只能找别人投靠。</p>

没错，当年是百姓投靠乡绅，希望获得免税；今后就是乡绅要投靠百姓，把土地和商铺分散到百姓身上才行。”</p>

张居正困惑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呀！万一那些乡绅和百姓串通一气，官府确实是难以查证的。”</p>

萧风看向徐璠：“太岳尽管放心，像徐舍人这般天才，都摆不平投靠之事，那些乡绅们能比徐舍人更厉害吗？</p>

百姓投靠乡绅之时有多少矛盾，乡绅投靠百姓之时，矛盾只会更多，不会变少的。</p>

若是弄假成真了，那也算乡绅主动散尽家财做了善事，直接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不算坏事儿。”</p>

几个脑子里动着这个心思的官员顿时悬崖勒马了，决定一定要告诉家中亲属，千万别干这种傻事儿！</p>

张居正两眼放光，他虽然知道这件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他还是坚定地向嘉靖拱手道。</p>

“万岁，萧大人所言，十分有理，大明如今土地兼并严重，百姓与乡绅的贫富差距过大。</p>

乡绅不交税，国家用钱就只能继续向百姓加税，此诚为双斧伐木，不可长久啊。似此等阶梯税法，当可缓解这种局面啊！”</p>

嘉靖沉吟片刻，徐阶和徐璠紧张地盯着嘉靖，由于两人屁股不够干净，此时难以公然反对，只能寄希望于嘉靖脑子清醒点，多考虑考虑后果……</p>

“嗯，张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就由内阁牵头，户部为主，刑部为辅，联合施行吧。”</p>

眼看嘉靖点头，木已成舟，徐阶只得做最后的努力，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p>

“万岁，此次税法更改，确实与徐璠无关，那些话并非徐璠所说，还请万岁明察。”</p>

嘉靖淡淡地说道：“萧风此时已无官职，他有何权利向朝廷进言更改税法？徐璠身为中书舍人，进此言是名正言顺的。</p>

爱卿你身为内阁首辅，对徐璠的建议修正补齐，提出乡绅分类，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必过谦了。”</p>

徐阶气得脸都青了，万岁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明明是萧风出的馊主意，就因为他没有官职，屎盆子就要扣在我们父子的头上？</p>

可他当然不敢当面如此顶撞嘉靖，嘉靖找人背锅已经熟极而流，现在找人替萧风背锅也是毫不手软，徐阶毫无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硬挺着。</p>

可这个锅不但又大又圆，而且又重又脏啊，徐阶确实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看着儿子猛地咳嗽了一声。</p>

徐璠这才从背锅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立刻想到自己的施法攻击其实还没完，就被萧风强行打断了。</p>

既然今天已经吃了大亏，那也不能让你好受了！徐璠咬咬牙，大声开口道。</p>

“既然税法之论已经有了结论，萧大人是否该回到正题，解释一下你的穷兵黩武呢？”</p>

众人恍然如梦，才想起来原来是要讨论萧风“穷兵黩武”的问题，可萧风怎么就东拉西扯地扯到了税法上呢？</p>

而且还给徐家父子扣了这么大的一个黑锅，让他们成了天下士绅的公敌！难道这也是萧风提前计划的？</p>

不对，萧风上朝前根本就不知道徐璠要弹劾他什么，他只是顺着徐璠的话茬一路扯到这里的。</p>

这说明什么？说明萧风挖坑的功夫又提升了！</p>

原来他是提前挖坑，等着人往里掉；现在他是利用对手挖的坑，稍加改造就变成了自己的坑……</p>

萧风静静的看着徐璠：“哦，你说我穷兵黩武的事儿啊，想起来了。</p>

我问过你，若是建造战船和火枪便是穷兵黩武，靡费钱财，那大明还养着那么多军队干什么呢？</p>

你说如今天下太平，无内忧外患，就该铸剑为犁，马放南山，将钱财用到百姓生计之上，没错吧？”</p>

徐璠连连点头：“不错，我就是这么说的，难道不对吗？”</p>

萧风环视群臣一圈儿，冷笑道：“以前有人对我说过，天下有一种人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原来我还不信，想不到还真是如此。”</p>

徐璠大怒：“萧风！你虽是大明真人，但已无官职！如此当众侮辱朝廷命官，你也是有罪的！”</p>

萧风一愣：“侮辱朝廷命官？我侮辱谁了？”</p>

徐璠也一愣：“你，你难道不是说我像狗，记吃不记打吗？”</p>

萧风诧异道：“我哪句话有说是你吗？徐舍人心虚至此，可见对自己也不怎么有信心啊。”</p>

徐璠怒道：“刚才你的话分明是对着我说的！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你就是在侮辱我！”</p>

萧风笑道：“我说话之前，分明看了一圈儿人，就是说话的时候，也没看着你说啊。</p>

群臣没有一个觉得我在侮辱他们，怎么你就偏偏要对号入座呢？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呢？”</p>

徐璠顿时语塞：“这……咱们二人在理论，我觉得你针对的是我，这是自然之理，与心虚不虚有什么关系？”</p>

萧风淡然一笑，看向张居正：“太岳，今天我要以大明真人的身份弹劾你！”</p>

众人都是一愣，张居正也目瞪口呆。啥情况啊，你俩打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弹劾起我来了？我招你惹你了？</p>

“萧大人，不知我有何事做得不妥，惹得你来弹劾呢？”</p>

萧风冷笑道：“你身为刑部尚书，对刑部天牢管理不严！</p>

我听人说，天牢里某个囚犯，仗着父亲的势力，破坏牢房规矩！</p>

不但不吃牢饭，每天有人送酒肉享受，还能把小妾带入牢中公然宣淫！</p>

这些也都罢了！最不可容忍的是，这个囚犯还有龙阳之好！</p>

这些也都罢了！最不可容忍的是，这个囚犯还是当伺候人的那一方！</p>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癖好，花钱贿赂狱卒，挨个牢房的转悠，主动去伺候那些囚犯，简直无法无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