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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id="tet_c">第十五回沈迪山中杀黑熊太后宫内识莲蓬
话说樱桃回到沈家庄,有庄客来迎。樱桃急急问道:“三少东家醒了么?”庄客笑道:“早醒来了。”樱桃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将马交与庄客,先提玄铁棒与包裹,放回自己屋中,转身来寻沈迪,却寻不见人。沈迪浑家张氏道:“那个犟种,去演武场了。方才好了一点,力气尚未长回来,却日日去演武场,白白耗费甚么力气!”
樱桃转去演武场,只见沈迪持一柄铁叉,在场里舞弄,薛永坐在边上看。这针子,薛永总陪着沈迪。见师父在,樱桃大喜,远远叫道:“师父,三少东家,我回来了。”沈迪停了手,连喘粗气,道:“直贼娘,昏睡了三日,醒来时力气全没了。”樱桃笑嘻嘻道:“不急。将养十天半月,你的力气便回来了。”薛永道:“樱桃,你甚么时候回来的?”樱桃道:“刚回到庄上。去寻三少东家,却说在演武场,我便过来了。”沈迪道:“寻着费秀了么?”樱桃道:“追至杭州,方才寻见费秀。”薛永惊道:“怎跑出这么远?”
樱桃将寻到杭州、打杀费秀之事,细细都说与薛永、沈迪听。薛永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樱桃,辛苦了!”沈迪抱拳道:“谢过樱桃与花将军,替我杀了费秀。”樱桃道:“诶呀,莫谢,不辛苦。一路上与冯都头说话,倒也有趣。”沈迪道:“居然惊动了韩将军与诸将!只是可惜了盛端将军,被那毒妇毒射杀。”
沈七闻知樱桃归来,来庄中寻她。他看中附近一块空地,且与人家谈了,人家愿意转让。他来问樱桃,是否中意?樱桃道:“我不懂,你去问朝奉罢。”过了几日,沈迪来找樱桃,教去演武场。樱桃日日提了玄铁棒,与沈迪比试。时间又过半月,来到七月末,沈迪恢复如前,樱桃已斗不过沈迪。
这日,沈迪穿了靛蓝袄与裤,唤几个后生,提了兵刃、弓箭,上山打猎。樱桃提了棒,跟了上去。沈迪道:“你不会射箭,去做甚么?”樱桃笑嘻嘻道:“我去看你打猎。”上了山,一路去,射了几只野鸡,依旧不见野猪。樱桃只是看,不打猎。午时,来到沈迪被射伤处。樱桃走去费秀跌落处,望下看去,咂舌道:“从这般高处跌落居然不死,费秀命真大也!”一众人望前走,一个后生惊叫道:“大黑熊!”只见左前方几丈远,立了一头大黑熊,体形硕大,足有两人高,立在灌木林里,朝这边张望。大黑熊瞎了一只眼,是被费秀射瞎的。几个后生举箭要射,却被沈迪止住。沈迪道:“别射!这瞎熊是我的。”挺叉朝大黑熊扑去。大黑熊望了望,见沈迪人多势众,已转身避开,却瞥见沈迪扑来,不禁大怒。大黑熊被人射瞎了眼,本就恼人,见人来犯,禁不住大声咆哮,向沈迪奔来。樱桃一惊,叫道:“三少东家小心!”提玄铁棒上前,却被沈迪喝住。沈迪喝道:“你别动,看我单独斗这大黑熊!”大黑熊扑到沈迪跟前,停了脚,立起身,山一般压来,挥动大熊掌,斜地里拍向沈迪。沈迪早候着,只等大黑熊立起身,露出毛茸茸胸膛,挺叉便刺,扎入前胸。见左边大熊掌拍来,沈迪撒了左手,避开大熊掌,右手持住叉,死死抵住大黑熊。大黑熊挥掌拍中叉杆,挣脱了铁叉。沈迪后退几步,喘了口气。大黑熊顿了顿,庞大身躯再度压来。大黑熊被沈迪刺了一叉,怒气冲天,连连咆哮,挥舞右边大熊掌拍来。沈迪提了叉,再度狠狠扎入大黑熊前胸,只见鲜血从前胸喷射出来。大黑熊咆哮着,挣脱铁叉,咆哮几声,转头跑了。大黑熊跑出十几丈远,轰然倒地。沈迪赶去时,大黑熊已死。樱桃看得心惊胆颤,沈迪却颇为得意,踢了大黑熊一脚,口中骂道:“笨熊,怎地这般不经打!”将大黑熊翻了个身,见那熊血从前胸咕嘟咕嘟望外冒,伸手去接了熊血,送去嘴边吃了。几个后生皆来,轮番生吃了熊血。沈迪叫樱桃来吃,樱桃却摇头,不敢生吃。沈迪道:“你不是野猴子么,怎不敢生吃?”樱桃笑道:“你才是黑猿!”沈迪砍了颗小树,叫几个后生将那大黑熊抬回了沈家庄。
七月末,沈迪、樱桃辞了家人,去丹徒县城接了冯青,一同赶往杭州城。日行夜宿,走了十日,来到杭州,径直来到武胜军中,进入了将军府。韩世忠见三人来,喜道:“沈迪将军身体无恙了么?”韩世忠唤沈迪作“沈迪将军”,唤樱桃作“沈将军”,以区分二沈。沈迪道:“禀韩将军,末将身体无恙!”樱桃在旁插嘴道:“三少东家力气回来了。前几日,他兀自一个人斗一头大黑熊,那熊足有二人高,三少东家将那熊杀了,生吃了熊血!”樱桃不敢生吃熊血,却对沈迪生吃熊血记忆犹新。韩世忠听了,喝声道:“一个人独斗大黑熊,非沈迪将军不可!”
韩世忠转脸向冯青,说道:“冯都头来了。”冯青上前稽首道:“小可与二位沈将军一同来了。小可禀告了知县大人,辞了都头一职,与沈迪将军、县君大人同来。小可来到军中,愿听韩将军调度!”韩世忠连声道:“冯将军请起,来了就好。既来到军中,你便不是冯都头了,今你已是冯将军了。”叫军士安排了住房,冯青拜谢了。樱桃喜道:“我叫你冯将军了。你也叫我沈将军罢,别再叫我县君大人,怪别扭的。韩将军也唤我作沈将军。”冯青却道:“叫惯了,恐改不了口了,县君大人。”
韩世忠笑道:“沈将军,皇上不知在何处,听闻了你的莲蓬之术,颇想见识。已传下圣旨,你若归来,即送你入宫。今日你且歇息,明日我教夫人陪你入宫。”樱桃笑道:“雕虫小技,皇上也喜欢么?”次日,樱桃随韩夫人进宫,来到大殿,二人一齐伏跪在阶下。赵构高坐阶上,叫韩夫人、樱桃起了身。赵构道:“听闻何仙姑赠汝一个莲蓬,朕可否一观?”樱桃去腰间取下莲蓬,交与太监。太监双手接了莲蓬,弓着腰,小碎步走上阶来,恭恭敬敬呈上。赵构细细观了一回莲蓬,问道:“咒语是甚么?”樱桃道:“咒语是我的名,樱桃。”樱桃说出“樱桃”二字,赵构手中莲蓬不翼而飞,阶下也不见了樱桃。自从有了莲蓬,樱桃不说“樱桃”二字。别人随便叫,自己却不能说。今日皇上问起,不得不说。说了如念咒语,十分灵验,樱桃即刻进了莲蓬。赵构手中不见了莲蓬,阶下不见了樱桃,不由大吃一惊,随即立起身,慌忙叫道:“沈将军,你人在何处?”樱桃闻声跃出莲蓬,立在了韩夫人身边,小小莲蓬从新挂回了腰间。樱桃笑道:“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
赵构惊魂未定,细细问了,樱桃一一作答。赵构连连称奇,心中暗叹道:“朕要有这么个莲蓬就好了。金兵袭来时,朕也好躲入莲蓬。只可惜,朕无莲蓬可躲!”见莲蓬这般神奇,怎不羡慕?值此乱世,有此宝物,足可保命!三个月后,金兵大举南侵,渡过扬子大江,攻克了杭州。赵构只得领了众臣,望东逃去了越州。金兵追杀至越州,赵构又望南,沿明州、定海、温州一路逃亡。金兵紧紧追杀,迫至海边,逼赵构坐船,海上漂泊了数月。赵构何曾遭过这般罪,终日呕吐不止、狼狈不堪,五脏六腑皆吐了出来!
见赵构不语,韩夫人、樱桃告退,出了宫,回到军营。隔一日,宫中遣人来传樱桃,言太后召见。樱桃奇道:“就传我一个么?”樱桃来见韩夫人,言太后召见之事,问道:“夫人不去了么?”梁红玉笑道:“太后只传你,未传我也。”见樱桃惶惶不安,梁红玉觉得奇怪,问道:“前日见皇上,你倒自如。怎么反倒怕了太后?”樱桃应道:“我见了两回皇上,并不怕他。当今太后,我却从未见过!奇怪,她传我作甚么?”
梁红玉缓缓道:“当今太后,乃是哲宗皇帝第一个皇后。”樱桃惊道:“天呀,当今皇上是高宗,高宗之上是钦宗,钦宗之上是徽宗,徽宗之上方才是哲宗。太后是哲宗皇后,岂不是当今皇上的太奶奶了么?”梁红玉叱道:“休得胡说!哲宗传徽宗,乃是兄传弟。徽宗传钦宗,虽是父传子,然钦宗在位极短,仅一年即被金人掳走。当今皇上高宗,乃钦宗之弟也。这般算,太后乃是当今皇上父母辈也。”樱桃笑道:“这般乱,我怎么记得?我只记是父母辈罢了。”
梁红玉道:“当今太后身世颇为传奇。太后本姓孟,原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候孟元之孙女,乃是将门虎女也。先被册封为皇后,后被罢黜,迁居别宫。徽宗即位,复其位,尊为元祐皇后。其后,受元祐党人牵连,二度被废,重回别宫,加赐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之号。因别宫失火,迁出宫外私宅居住。靖康之难时,却因此幸免。因辅佐当今皇上上位,被当今皇上尊为元祐太后。因元字犯其祖父孟元名讳,遂改为隆祐太后。”樱桃道:“这般传奇之人,我倒想见见了。”梁红玉叮嘱道:“见了太后,休得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樱桃自笑道:“我这张嘴,不知管得住、管不住。不怕,太后动怒时,我便躲进莲蓬去。得了,我入宫去了。”
樱桃一个人入宫去了。来到宫前,只见一老妇人,自称韦嬷嬷的,早候在宫门。韦嬷嬷领了樱桃,进入宫中,七拐八弯的,来到孟太后住所延福宫。进了延福宫内,韦嬷嬷叫樱桃在阶下坐了,入内屋通报。樱桃环顾四周,见皆为寻常家具,十分简朴。少间,韦嬷嬷搀了孟太后走出内屋,孟太后穿一领白色素袍素裤,衣衫洁净,面容和善。樱桃慌忙离座,伏在地下,说道:“拜见太后!”孟太后道:“沈将军请起。”走过来,拉起樱桃,去阶下左边坐了,自己坐在了樱桃傍边。孟太后叫宫女上了茶。樱桃问道:“太后不坐上边么?”孟太后拉过樱桃的手,笑盈盈道:“老身就坐你旁边,不坐上边。老身与你,婆孙两个,唠唠家常。”
孟太后看着樱桃,问道:“沈将军芳龄几何?”樱桃道:“我今年十四岁。”樱桃穿了武胜军将服,显得瘦削精神。孟太后看了喜欢,赞道:“真乃少年英雄也!”樱桃道:“花哥哥也是十四岁。”孟太后问道:“哪个花哥哥?”樱桃道:“花逢春,梁山泊小李广花荣之子,绰号小箭神,我唤他作花哥哥。花哥哥长得太好看了,韩夫人见了喜欢,认作了干儿子。”孟太后道:“还有么?”樱桃道:“当然有。韩亮哥哥十五岁,使一杆铁枪,十分了得。比武时,韩亮哥哥铁枪磕飞了我的玄铁棒。”孟太后道:“老身见过韩亮,将门虎子也!还有么?”樱桃急急道:“还有、还有。韩真彦哥哥十六岁,人长得俊俏,江湖人称急旋风。韩真彦哥哥功夫也十分了得,冲入敌军中活捉了王世修。”话匣子打开,樱桃停不下了。孟太后叹道:“韩家军中,少年英雄竟这般多!”樱桃道:“韩将军英雄,我几个皆来投他。”
樱桃又道:“三个哥哥里,属花哥哥最漂亮,似是画里的人一般。太后要见么?要见时,下回我引他同来。”孟太后笑道:“我老了,就不见了罢。”仔细端详樱桃,道:“莫不是你动了心思?”樱桃脸便红了,慌忙道:“谁动了心思!只是见他好看,多瞅他几眼罢。”肚中暗道:“太后你怎知,其实我最上心的,却是韩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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