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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太后道:“你可知,老身出生在将门之家,自幼也曾习武艺?长大后却不遂愿,十五岁却嫁入了皇家,十六岁做了皇后。”樱桃道:“太后好命,命中注定做皇后、太后。”孟太后道:“你可知,老身被罢黜了两回,也是命中注定的么?”樱桃道:“罢黜了,却又东山再起,不倒翁也!”孟太后“扑哧”笑了,说道:“甚么不倒翁,一个糟老婆子罢了。沈将军,你也信命?”樱桃道:“我信。可是,我不知,我是甚么命,反正是条贱命。”孟太后端详樱桃,说道:“来,老身与你瞅瞅。”瞅了,便道:“你注定命中不凡,非常人也!”
说话间,韦嬷嬷来报:“琴师、歌伎到。”孟太后道:“传来。”转头对樱桃道:“且听曲。”上来一个琴师、一个歌伎。琴师拨阮,歌伎作歌,唱了一曲。樱桃却走了神,兀自记起在红菇峡时,乐和吹笛,裘氏作歌,珠联璧合,十分美妙。孟太后见状,问道:“沈将军不喜听曲么?”樱桃一惊,慌忙道:“并非不喜听曲也。只是恍惚记起,在红菇峡时,乐和吹笛,裘氏作歌,煞是好听!”孟太后道:“你说的乐和,可是绰号唤作铁叫子的?”樱桃道:“正是。太后识得乐和哥哥么?”孟太后道:“以前在王都尉府中见过。那乐和吹笛,实是吹得妙,可谓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不知乐和现在何处?”樱桃道:“乐和哥哥与裘氏隐居在红菇峡里,逍遥自在。”孟太后道:“红菇峡?在何处?”樱桃道:“在崇安。”樱桃走后,孟太后下旨传诏,教人去红菇峡,将乐和召回。
回到军营,来见梁红玉。见樱桃喜笑颜开而归,梁红玉问道:“见孟太后了么?”樱桃道:“见了。太后自称糟老婆子,穿了一领白色素袍素裤,来与我说说话,唠些家常,帮我看了相,叫我一同听了曲,留我吃了饭菜。太后吃得忒俭省,只安排了一肉一素,将肉全拨给我吃了,她只吃了几挟素菜。吃了饭菜,太后叫我回了,她自去安歇了。”梁红玉惊奇道:“孟太后帮你看了相么,她如何说?”樱桃笑嘻嘻道:“太后说我非常人也。”梁红玉笑道:“你确实非同寻常。孟太后不看你莲蓬么?”樱桃道:“不看。”
隔几日,太后又遣人来传,言太后欲与樱桃论道。孟太后道号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樱桃吓了一跳,问道:“何为论道?”来人道:“只是谈些道家经典罢。”樱桃道:“我未读过书,不知何为道家经典。”来人道:“沈将军不是何仙姑弟子么,如何不知道家经典?”樱桃道:“何仙姑只送了我莲蓬,教我念了咒语。”来人便道:“我只管来传,沈将军只管去。怎么谈,谈论甚么,且由太后罢。”来人扯了樱桃,上了车,径驶望皇宫,入延福宫见孟太后。
孟太后依旧一身白色素袍素裤,拉了樱桃在阶下坐了。孟太后寻问道:“听闻沈将军有一莲蓬,颇为神奇。老身可否一观?”樱桃去腰间取下莲蓬,双手奉上。孟太后接了,惊道:“此乃仙人之物也!”捧在掌中看了,说道:“你且念咒语看看。”樱桃笑道:“恐惊了太后。”孟太后将莲蓬握在掌中,说道:“你且念,不碍事。前几日皇帝来请安,说了你的莲蓬会不翼而飞。”樱桃念了咒语,瞬时隐了身。孟太后张开手掌,莲蓬已不翼而飞。孟太后略略惊了一下,转而笑道:“沈将军,你出来罢,老身见识了。”只见桃笑嘻嘻的,跃出了莲蓬,去孟太后身边坐下了。小小莲蓬重回了樱桃腰间。
樱桃说了借莲蓬之力,与师父斩了朱鹤、樊瑞。樱桃说得眉飞色舞,孟太后听得仔细,不时插嘴问了其中细节。樱桃乘兴又说了打杀李彰、费秀,孟太后见樱桃说得有趣,时而大笑,时而赞叹。樱桃道:“可惜师父折了臂,回沈家庄了。”孟太后道:“今你已是将军,终得离了师父,独立行事。”樱桃点了点头,道:“我是小将军。打杀费秀,便是与花哥哥一同打杀的。以前我总跟师父一同打杀,如今师父回了沈家庄,我只得另寻他人,或者自己打杀了。”琴师、歌伎到来,唱了几曲。吃饭时,孟太后依旧将肉全拨与樱桃吃了。吃了饭,喝了茶,孟太后叫一辆车,将樱桃送回了军营。樱桃暗中疑惑道:“奇也怪哉,太后只听我说话了,却不见她谈经论道!”
回了几日,却见不着韩亮,也不见花逢春。这日在梁红玉处,终是憋不住,问道:“夫人,怎不见韩亮哥哥?”梁红玉道:“圣上令他引韩真彦、花逢春二将军去打烂柯山了。”樱桃叫将起来,嚷嚷道:“有仗打,怎不叫我?”梁红玉笑道:“你未归也。”樱桃道:“我说花哥哥怎也不见,原来也去打烂柯山。”
却说在红菇峡内,韩真彦与他表姐完婚后,着急要回杭州。韩存保道:“怎急着走,不多留几日!”韩真彦多留了三日。第四日,携了包裹,挎了一口单刀,骑一匹劣马,匆匆上路赶望杭州。
走了两日,来到衢州城内,寻见一个酒店,吃饭歇脚。但见那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门额招牌上明晃晃写着“王家酒店”四个大字。韩真彦道:“这家主人原来姓王。”这是衢州城内有名的酒店,最有名的便是自酿的米酒,纯米酿造,香醇可口。怎见得好一座酒肆?有诗为证: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一竿斜插杏花村,且乐高歌入醉乡。
当下日晚未昏,韩真彦入了院门,伙计迎将来,问道:“客官可要吃饭?”韩真彦道:“可有客房?”伙计道:“有。”韩真彦将马缰递与伙计,教将马牵去马厩。看了客房,见房间干净敞亮,便搁了单刀,安下了。店小二问道:“客官可要吃饭?要时,便做来。”韩真彦道:“要吃。”少间,店小二又来拍门,叫道:“客官,来吃饭。”韩真彦随店小二来到一间偏房,只见房内三五条桌子,一条桌子上铺了一盘鸡肉、一盘果蔬、一碗米饭和一壶酒。
韩真彦坐上去,吃一口酒,叫道:“好酒!”端碗,一饮而尽。正吃间,一个中年汉子走入来,但见:三十五六年纪,九尺身材长短,双拳骨脸,三叉胡须,穿一身灰色袄衣袄裤,身材长大,貌相魁宏。伙计见了,立在一旁,叉手道:“主人。”韩真彦看得仔细,惊叫道:“忠义大哥!”此人是谁,韩真彦怎这般惊叫?此人唤作王忠义,原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之子。当年,王焕与梁山泊豹子头林冲大战百合,不分胜负。韩存保与王焕交厚,韩真彦自幼与王忠义相识,唤王忠义作大哥。王忠义自幼随其父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绰号穿云枪。与其父一般,使一杆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且熟读兵书,精通兵法,乃王焕麾下悍将也。韩真彦幼时习武,曾得忠义大哥点拨。
王忠义来坐下,与韩真彦一同吃酒。伙计添来一条鱼、一盘果蔬、一壶酒。王忠义道:“多年不见!兄弟,你怎来衢州?”韩真彦道:“家父遭高俅排挤,一怒之下辞了官职,在家赋闲。靖康之难时举家迁来江南,在崇安府辖内红菇峡隐居。不料那日被韩亮撞入峡来,韩亮乃是韩世忠之子也。韩世忠领武胜军来剿苗刘,樊瑞使了妖法,韩亮被飞石所伤,糊里糊涂撞入峡来。我便随韩亮出了峡,投了韩世忠,做了武胜军先锋大将。灭了苗刘后,我回红菇峡探视,今赶回杭州军中,却在此处遇见忠义大哥。忠义大哥,你怎在衢州?”
王忠义道:“在红菇峡隐居?妙哉、妙哉!你问我怎在衢州?望也是被奸人所害也。家父亡后,上官易人,新节度使乃是童贯的人,忌惮我的本事和名声,屡屡使出阴招,要来害我,我怎忍得!俗话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便辞了官,在家清闲。靖康之难时,举家迁来江南,在衢州盘下这个宅院,后院住了一家老小,前院则做了个酒店,从此自在生活。”
韩真彦道:“忠义大哥一身本事,正当壮年,却在家清闲,岂不可惜!”王忠义道:“你以为我要清闲么?非我不忠不义也,奈何奸佞当道,把持朝政。大宋皇帝怎就这般宠信奸佞!”韩真彦道:“韩世忠将军非奸佞也!”王忠义道:“兄弟休要来劝,须知我已退出官场,决不回头!”吃了酒与饭菜,韩真彦叫伙计来,要算钱,却被王忠义拦住。王忠义道:“兄弟休要与我算钱,生分了!”吩咐伙计,饭钱房钱皆免了。韩真彦只得谢过,随王忠义入了后院,来见了大嫂及两个侄儿。夜了,韩真彦自回客房歇息。
次日,韩真彦辞了王忠义,快马加鞭,走了两日,回到杭州。过了十几日,这日军营外跑入个瘦瘦小小、尖嘴猴腮的后生,径直来见韩真彦。那后生急切道:“快去救忠义大哥。若去得晚了,恐被打死了!”韩真彦听了,大惊失色。
究竟王忠义出了何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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