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堂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四十八章 风气血色,浮生须臾,苏堂生,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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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那你可知我最恨的是谁?”

“苏……苏衍。”

“那为何屡次三番背叛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后山采药的时候你和她走得很近,一路有说有笑,交头接耳甚为亲密呢。”

苒婴倏然抬头,一张脸惊慌失措,“定是别人嚼舌根,我从未对你有二心,前些日在赌坊我不是帮你了!”

长孙熹一把扯断树枝,咬牙切齿地说:“过往不记,但从即日起你一定给我记牢了,你家族如今的壮大不过是依赖于我长孙家,你姑姑如今虽贵为王后,但宫里新旧更替,你姑姑人老珠黄早晚会失宠,而你父亲为人古板,不会周旋,在朝中树敌无数,曾经的荣耀或许顷刻覆灭!我可以让我长孙家的生意彻底渗入你苒家,从此后两家结为友盟,一官一商,雄霸六国!从此以后,赵国朝堂之上便再没有人敢与你父亲作对,就连赵王也会因我长孙家而一直宠爱你姑姑。这一切的好处不过是要你帮我对付一个苏衍而已,这买卖,不亏。”

躲在暗处的苏衍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对长孙熹的看法就此展开新的一页。而对苒婴,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师父和她闲聊时谈起的赵国风云。

遥想那前,自己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不知道那场发生在赵国的惊天大案,更别说同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评判对错因果,只知道那年的冬至非常冷,容国下了几天大雪,那时府中管家还说:“这场雪来得及时,连老天爷都觉得玄家可怜,苒家无辜,赵王冷血。”那时的苏衍还总和言真抱怨管家整日伤春悲秋,连院子里的雀都影响了。后来师父又说起此事,苏衍才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搜集了所有市面上卖的野史本子,有真有假,对着师父的版本重组了那件大案。

是在卫盛十五年,那年春末,玄元盛奉旨挂帅,带领禁卫军共计十万出征讨伐临国,不料中途兵器损毁过半,临军趁此时机反击,短短几日,死伤无数。但是玄元盛送回赵国的信中,却说大捷。

最后,临军攻到边城,若非容国出兵援助,恐怕就得灭城了。

假报军情,贪污受贿。

玄元盛因此入狱,其夫人的剑庄封查,果然查处大批劣质兵器,玄家上下一百多人,部受到牵连。

按赵国律法,在无确凿证据前是不能斩杀,若定了罪状,也得秋后处斩,像玄家这种情况更得慎重对待,前前后后的处理怎么也得大半年。可是当墨斐带领部下等抵达后,前后不过半月就仓促定案,判其族死刑,一并还牵连了与玄家往来密切的苒家。

苒家世代为官,有文有武,到了苒松山这一代偏重武略,是以同玄元盛分外亲近。那场案乱后,虽靠着家族在朝中的势力保了自身,但自此后,苒松山失去了往上攀爬的机会,即使他将妹妹送进了后宫,即使这妹妹争气成了王后,却仍旧改变不了赵王对他的不信任。此后五年间,苒松山一直停留在右丞将军的官衔,虽掌管城中安防却一直未能触及权力中心。短短的一次高升,也因为其长子犯事而被奸人有机可乘,间接害得他丢了官位,王后也因替侄子求饶而被冷落许久。时至今日,苒家在朝廷话语权越来越少,靠着还是王后的妹妹,以及占了京都一半的染坊生意,勉强受到同僚一点尊敬。

此时想来,苒松山将掌上明珠送来容国七善书院也情有可原了。一是远离是非分正确,二是让苒婴结识更多权贵,保护自身。

那场大案后,玄家彻底消失在六国之上,连同那集天下兵器于一卷的本兵器谱也消失无踪。

联想那些过去,其中千丝万缕的厉害关系,突然发现若换做自己是苒婴,面对长孙熹抛出的诱惑,确实会动摇。毕竟苒家的实力每况愈下,保不齐哪天赵王喝酒昏了头,被妃子一挑唆就废了王后,苒家虽手握京都重要生意,可是没了王亲国戚作为支撑,难以继续。

是以苒婴之前所做种种确实情有可原,现在她犹豫不决,不但不可恨反而令人怜悯。只是不管其中缘由如何,一旦牵扯了别人,委实不能因为一些可怜之处就放任她一步步错下去。

苏衍拨开树枝,踩着树间的空隙朝湖边过去。一路花叶震落,发出吱吱响声。那头的两人不约而同转过脸,待发现是苏衍,吓得两张脸白成了墙灰,正有夺路而逃的打算,苏衍扬声拦住。

“好巧,我路过听见有人在说话就过来瞧瞧是谁这么无聊在湖边晒太阳,哟,原来是你俩,怎么这是想不开要跳河还是觉得自己太白想晒晒黑?”

苒婴慌不择路,差些一脚踩空摔进湖里。她看了看身后的湖水,不敢再动。

“苏先生,我…”

“你怕什么?我又没对你怎样。”苏衍摆上一副慈悲笑容。

长孙熹冷哧一声,睨视她,“你听见了。”

苏衍在地上捡了块多面有棱角的石头朝着湖面丢过去,连着三声水声,一湖绿水涟漪。

苏衍拍拍手说:“你看这湖水,区区一块石头便能引起如此大的动静,就像这座书院一样。”

苒婴看了眼长孙熹,寻求意见。长孙熹使了个眼色给她,又看了眼苏衍的后背。苒婴会意,伸出手对着苏衍的后背试了试,却迟迟不敢下手。长孙熹不耐烦了,点了点苒婴的脖子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苏衍从湖面那幅景象收回视线,冷笑了笑,“我生来平凡,本想着平凡一生吧,不料踏进书院,同佛柃,左卿,西楼还有你们这样的权贵结识。本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低调过日子,我也确实这样做了。只是我太天真,当我一脚踏进这深似海的地方,便不可能独善其身。其实人活这一世不过学一个道理,于浮世中学会冷静,于乱世中学会自省。”

“苏衍,别忘你你的身份,敢用这种口气和我们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苒婴终于爆发。

长孙熹暗暗嘲笑。

苏衍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充满了痛苦的脸,她知道苒婴并不坏,至少不会不明是非,只是受牵制于长孙熹,不得不坏罢了。

长孙熹拍了拍苏衍的肩,摇头连叹:“苏先生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皇亲贵族还是权贵世家?在若水,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人,你以为有表哥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哼,异想天开!我劝你趁早离开,表哥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高攀的,别做梦了!”

苏衍对她这般自信实在佩服,“长孙姑娘说的是,言大将军高高在上,哪能高攀!”长孙熹有些意外她的态度,没想到苏衍话锋一转,说:“可是,言大将军即使再高高在上也没有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看低一寸,反倒是对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人嗤之以鼻,所以啊,长孙姑娘误会了,如果不信,去问你表哥吧,问问他到底是我巴结的他,还是他巴结的我。”

“表哥巴结你?!”长孙熹震惊之余,却是不信,“苏衍你疯了吧,表哥怎么可能巴结你,我看是你为了麻雀变凤凰,不要脸的贴上去吧!”

苏衍摇摇头,对她的臆想实在是同情。

若水街巷子里,传出轻轻缈缈的吟唱,若有若无,在入夜后的寒风中回荡。

长孙熹披着斗篷,和丫鬟等在巷口。在附近隐蔽处隐藏了十来个护卫,看似如行人般正常,但若仔细看,他们那身长袍角下露出官靴,腰带上挂着刀片,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在长孙熹周围巡视。

夜渐深,行人渐少。

长孙熹不耐烦地推开丫鬟递上来的水囊,转身走进酒馆。

二楼客人稀少,几个醉汉趴着窗又哭又笑。烛光衬着夜色,几分昏沉。

小厮迎上来,十分殷勤地问:“长孙大小姐,请雅间上坐!”

长孙熹随小厮转进一间朝东的雅室。一间雅室被一张屏风隔断成两间,里外各摆一张漆案,置着熏香,小厮轻合上门,房间顿时暗了不少。

长孙熹端起案上的烛台凑到屏风上,隐约看见有个微小的影子,里头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长孙小姐许久未见,怎么突然有心情找我来吃酒?”

长孙熹急忙稳住端烛台的手,还是被震落的蜡油烫到手背。

“你怎么不按我的指示去后巷等着,这么明目张胆到酒馆,你不怕引人注目?”

那个声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大小姐贵人多忘事,这间酒馆可是我舅舅名下的,掌柜曾是我的部下。您就放心大胆吃喝,绝不会让您不舒服。”话音刚落,那个人影越来越大,推开屏风,露出一张脸,在烛光下极为诡异。

长孙熹放下烛台入席,话语间仍旧不满,“歌二公子,我还是挺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怎么说我也是长孙家未来当家的,墨大人未来的儿媳,将来墨大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长孙家,你还是凡事与我商量为好。”说着看了眼烛台对面那张阴暗的脸,转为微笑,“不过今日一见,是为了你我共同的敌人,苏衍。”

歌弈剡不禁抽了抽嘴角,语气充满了厌恶,“苏衍,她是左卿的人?”

“可不是么,她仗着左卿的撑腰便在书院里肆无忌惮,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看是时候给她些颜色看了。”

“是你痛恨她,我不过是因着左卿的缘故罢了,我有千万种方法让左卿难受,何必招惹一个女人。”

“你可别忘了,当初左卿带着苏衍离开楚国,又亲自带她踏进书院,说明苏衍对他来说万分重要,说不定两人早已暗生情愫,此时是你打击他的最好时机,带给他的痛苦想必会很记忆犹新呢。我帮你筹划过了,你任左将军一职多年,可是在军中的号召力连已经卸任的言真都比不过,在权谋诈术上更不敌受墨大人重用的左卿,你虽则恪尽职守,却鲜有立功勋的机会,更是被言真及那些迂腐老臣左右夹击得喘不过气,虽如履薄冰,却不敌一个义子说的话来得有分量。你想想,你在墨大人那儿受了多少委屈,这都是因为谁?如今你还要静观其变?却不知他左卿什么时候会对你下手。”

漆案上的茶杯被掸落,水花四溅间,一只铁拳硬生生砸在案上,“他左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舅舅捡来的一条狗!只是因为会叫,叫得好听罢了。论忠心论实力他哪里比得上我?可是舅舅偏偏信任他!你说得轻巧,单凭一个苏衍就能扳倒左卿?你以为我这几年都在混日子?那是因为左卿警惕性太高,我无从下手罢了!”

“所以啊,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掌控苏衍,就能左右左卿。”

他冷静下来,听此言后,满目希冀,“你有计策了?”

“皇族狩猎,书院各堂先生均会前往,只奈何我作为学生不能参与,可是你却能。”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如何动手?”

“那时人多混杂,即使左卿再厉害也难以提防你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抓了苏衍后,将他引到后山山峰下,同时请墨大人前往候着,我想三言两语就能逼他的狐狸尾巴现身。”

他却迟疑,“为何一定要挟持苏衍?”

“难道你能请动他?”

“那为何去后山?”

“这也是以防万一,若事情失败不致于传扬出去让外人发现你们之间的矛盾,对墨大人及你的身份不会影响。二则…那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歌弈剡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你想干什么?”

长孙熹不以为然,似乎这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咱么互相协助,各取所需,你揭发左卿,重拾墨大人的信任,我取了苏衍的命,铲除面前的障碍,如何?”

歌弈剡思忖片刻,半信半疑道:“计划倒是可行,只不过杀了苏衍后,你如何善后?”

长孙熹起身,踱步到窗前,伸手在窗外接住飘来的落叶,扬起一抹冷笑,“既然是杀人的好地方,自然是埋尸的最佳地!”

夜深沉,天边一抹血红色在逐渐晕开,即使被云雾遮挡,仍旧鲜红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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