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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循能有什么事需要求红妃?左右是客气的说法。实则是赵循觉得今日在城郊赏雪,景色格外动人,想请红妃画一幅丹青,用作纪念罢了。而之所以求到红妃身上,是因为赵循觉得红妃的画技出色。

红妃与赵循有过几次书信往来,红妃用来传信的信纸都是她自己加工过的花笺——买来纯色的进上纸笺,然后在其中作花鸟等纹样,这样用起来的时候好看又富有情趣。

平常红妃练习丹青的时候,不耐烦大幅作品,就会画纸笺这些漂亮的花鸟笺正是红妃的‘习作’。

虽然只是纸笺上作的小画,但赵循也能从中看出红妃笔法不凡。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底反弹,反正红妃觉得自己在赵循这位户部副使那里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定位——赵循认为时下女乐被捧得过高了,随便一个就敢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竟比士大夫还要能为了!其中名不副实者甚多!

遇到红妃时,他也觉得红妃是一般人物!

但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反正从红妃打破印象开始,赵循就真的相信她符合当下给女乐戴上的一切高帽。

这也不能说赵循是傻,实在是几次接触下来红妃还挺能唬人的跳舞、拉琴不用说,女乐需要掌握的许多技能,其中红妃在赵循面前显露出来的,都确实像那么回事。这一方面是红妃本来就在一干女弟子中格外出色,当初在学舍时打下的基础牢固。另一方面,也是红妃上辈子的‘遗产’。

红妃和赵循、以及赵循的朋友,这些士大夫们谈话,是不会露一点儿‘怯’的!她的接上话和一般女乐在话题中游刃有余还不太一样。有上辈子的见识打底,她总能说出很多格局不一般的东西来,这就厉害了。

所以眼下请红妃画一幅画,赵循也是没有多想的这就像是请爱豆搞个‘to签’一样,只当是粉丝福利了。既不会觉得这会让红妃为难,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拿到画之后因为达不到期待而失望。

怎么会达不到期待?

红妃其实也没有多想,她自认为自己的画不敢说多好,却也是拿得出手的。在学舍时画画也算是一干杂课里比较重要的,她又上的认真(上辈子还上过速写的兴趣班,加上一点儿义务教育的美术基础,以及大学时选修的‘国画鉴赏’,她的画在此时还真有些‘独一无二的气质’),至少不比其他学画的学童来的差。

此时只是作一幅雪景图,有什么打紧!

送走了赵府的人,师小怜也好奇过来看红妃收到的缠头她自己不知道收过多少次缠头了,但红妃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大笔的缠头呢——或者说,哪怕是女乐,能一次收到这样多的缠头,也是不多见的。

普通的女乐,一般也就是委身于一男客,一夜夫妻之后,才能有这样丰厚的礼物。而对于女乐来说,委身于男客本来就不是经常的事!整个女乐生涯中,这个数字也是两只手数的过来的(如果是私下委身的,那就不算了,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不过私下委身的话也不会有那样丰厚的礼物就是了)。

“我瞧瞧,都有些什么两浙素绢一百端,青州绸一百端,建阳小纱一百端,蜀中九璧大绫二十匹,花平罗十匹,福建异色锦十匹。”看到这些纺织品师小怜就笑了:“花平罗与异色锦也就罢了,二姐今后用得上,这绢啊绸啊的,也只能换出去了。”

师小怜说这个话并非是对这些礼物不满,事实上,哪怕只是这些纺织品也价值不菲了——如今货币没那么缺乏,但布帛依旧可以做等同于钱的‘一般等价物’。所以送这些纺织品,其实就是送钱!

像这两浙产的素绢,就长期价格稳定,一匹大概一千五百钱左右,一百匹就是一百五十贯钱!青州绸更贵一些,大约两贯钱一匹,这又是两百贯。倒是建阳小纱,虽是纺织品,但因为品种不那么‘主流’,价格也没有太清楚的说法。不过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的师小怜也能估出价格来——这种纱在产地或许不那么值钱,可运抵到京之后,怎么也值一贯到一贯半吧!

蜀中九璧大绫两贯到两贯半一匹,因为尺幅比较大,做衣裳的时候方便裁剪但要说品质,在‘绫’这种织物中也不算最好的。

倒是花平罗和异色锦算得纺织物中的‘贵族’,花平罗原来是御用的织物,光是成本也要十一贯一匹,卖价更是轻松翻三倍(因为供不应求的关系,价格总在变化,但最便宜时也得三十贯一匹)。

异色锦没有花平罗那么贵,因为民间已经攻破了技术关,可以仿制了。如果是官家作坊里出的,定价是三十五贯一匹,若是民间作坊出的,则只要十五贯——民间作坊出的,大周的有钱人有些不喜欢,所以用作出口的多。外贸的‘异色锦’,大多是这种。

所以,光是这些纺织品就随随便便上千贯了,师小怜怎么可能不满意!

只是那些普通的纺织品,红妃这里确实用不太上。

“这些又是什么?”除了那些纺织品,还有几个箱子,师小怜让周娘姨打开,而红妃在一旁对照礼单进行辨认。

“这些陕西土产凤翔府绒绦十条,泾州方胜花绒布十匹,礼佛毯十床。”红妃上手摸了摸:“大约是羊毛之类织成小报上说,毛织以陕西路最优,西域胡商常在陕西路交易,果然是真的。”

不过赵循考虑到了本国人的喜好,并没有送那些‘外销货’,送的都是本国人也很喜欢的陕西‘土产’。

他在陕西路做了两任转运使,想必从陕西带了不少‘土产’——这也是此时做地方官的传统了,每当从地方离职,地方官就会采购一些单价比较高的土产,然后来京述职。

这其实是朝廷给地方官的一个‘福利’,述职的官员带的货物是不上税的,带到京城发卖非常赚。

“这礼佛毯我知道,是冬日里上好的坐垫,若是冬日去买,一般的也得二十贯,若是如这般精美的,三十贯打不住!只不过,过了冬再卖,就有些不上价了。”周娘姨在旁看着,也做出了判断。她常在官伎馆中混,给师小怜跑腿也能见识到很多普通人见识不到的东西,眼力也被练出来了。

至于凤翔府的绒绦,泾州的方胜花绒布,着实不知道行情让人去外头打听了才知道,这都是如今京中正走俏的货色。

“这绒布也就罢了,确实精美,更兼保暖轻薄这样一匹只重十几两,御寒却分毫不差,一匹该值二三十贯。这绒绦算怎么回事?一条也要十余贯?”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纺织品,但师小怜以常年和各种高档纺织品打交道的经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其实这也是涉及到师小怜的‘知识盲区’了,那些绒绦是男子穿道袍时用来束腰的属于男性的‘时尚单品’。她买女装的时候不会考虑以原材料论值不值那个价,自有一套特殊的判断价格的标准,这个时候却不能一下在这上头转过弯来。

红妃这个时候已经不太关注这些了,那些‘缠头’中,一部分用得着又高档的好东西留了下来,另一部分就让馆中代为处理了。而她自己,一边尽女弟子的义务,跟随师小怜进进出出,偶尔还自己单独出堂,另一边还要挤出时间画答应赵循的雪景图。

国画和普通人想的不一样,觉得三五笔就能画好事实上,国画也分工笔和写意,工笔画和油画一样非常耗工时!写意画倒是速度快了许多,但那些正式作品(并非是小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今要作的是山水画,本身就是比较耗费的——当然,和宫廷的青绿山水工笔细描,又或者油画是不能比的。事实上,红妃之所以多费了些时候,主要还是空闲的时候太少,中间又画废了几次。

红妃的性格是非常认真的那种,即使画画只是个普通爱好,也没有‘敷衍’的道理,更别说这是要用来送人的所以废了几次稿,终于让她满意了,她这才让人将画好的雪景图给赵循送去。

送去雪景图第二日,赵府就派人给红妃送东西来了。

这次倒是没有送到师小怜的院子,因为东西稍微少一些,拿到了雏凤阁。

管事恭恭敬敬送上赵循写给红妃的书信,道:“这是我家相公送给小娘子的润笔之资,其中也有王驸马的礼物。”

女子出生率低迷,连带着宫廷之中公主也不多,所以说一个‘王驸马’,不用说其他也知道是谁——这位‘王驸马’该是当今官家同父异母的姐姐燕国公主的丈夫。

此时的驸马不许参政,娶了公主就意味着政治前途没了。不过这对于这位王驸马倒说不上多失落,因为他本身就是富贵闲人的性格。他出身名门,却不喜仕途经济,平素寄情于诗文书画、悠游于山水之间,是个一等一的风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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