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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曼震惊。

震惊的同时,眼角上翘,唇边蕴起了不厚道的笑。

她是真没想到,她会在百濮遇上云飞,而且,还撞见了他的糗事。

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明显还是被逼迫的。

“阿曼,咱们走了,不是还要去制毒吗?”孟九重见况曼眼脸浮笑,目光微转,落到下方头插孔雀羽的男子身上。

男子气色虽不大好,但一向气度却极佳,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看着男子出色的外表,孟九重削薄的唇,紧紧抿起,深邃眼眸划过暗色。

况曼唇边含笑,收回视线,哂笑道:“今天咱们是走不成了。”

说着,又往被人扶着的云飞身上瞅了一下。

孟九重脸上浮起疑问,淡淡地看着况曼。

况曼朝下方的云飞瞥了一眼:“那个人,是我小师弟。不过,看样子他陷在百濮国里了,而且,还被胁迫,去做别人的上门女婿……”

孟九重微楞,随后诧异道:“你不是只有三个师兄吗?”

没听说阿曼有师弟啊?

据他所知,她只有三位师兄,其他两位他都有幸见过,唯有第三位,至今未曾现身,那日青蒙上许良山,曾和阿曼提到,说她这位三师兄去了蛮地,寻找地垦虫。

况曼撇撇嘴,不谑道:“别听他们瞎说,阿爹三个徒弟,两个是师兄,一个师弟。”

就是师弟,才不是师兄。

纵观武林各派,哪有按岁数排顺序的,都是按入门时间来排的。

云飞是她六年那年,阿爹收的徒弟,是圣慾天前左护法的儿子。这家伙因为比她大三岁,入了门就嚷嚷着,非得让她喊他师兄。

圣慾天前左护法,就是阿爹在被穆元德打伤之后,带人前往中原讨伐穆元德,最后死在穆元德掌下的左护法。

左护法过世时,云飞才三四岁,后来阿爹伤势稳定后,就派人将他接来了主殿,让主殿的侍女照顾。

那时他虽没正式拜师,但大伙心里也都清醒,云飞未来肯定会是阿爹的徒弟。

阿爹在正试宣布她习武第二日,这家伙就趁着热闹厚着脸皮,拜了阿爹为师。

拜就拜了,结果他给她说,他是师兄,她是师妹。

才不要,明明最晚进门,为什么可以当她师兄。

幼时,他俩没少因为师妹或师弟打架,打得圣慾天鸡飞狗跳。

阿娘每次看他们打架,还都不帮她。幸灾乐祸,不闲事大地说,谁打赢了,谁就是师兄或是师姐。

可是……那时候,她小胳膊小腿,才刚刚习武,而云飞虽未正式拜师,却在六岁时就跟在青蒙哥和二师兄屁股后面,在练武了。

习武时间,晚了他三年,她哪打得过他……

这打架,一直打到她和阿娘出事,她都没打得赢。

后来……没有后来了……

她被九哥和义父捡回去了。

但甭管打没打得赢,师姐这位子,她是坐定了。八年前打不赢,现在……呵呵,打得他满头包,蹲着喊她师姐。

他要不喊,那她就继续打。

况曼心里想着幼时的事,白皙脸颊时而浮笑,时而生恼。一旁的孟九重察觉到她在走神,那双看向云飞的眼睛,突兀淬上了冰。

“阿曼准备怎么做?”低低的嗓音,在况曼的耳边想起。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声音,听在况曼耳朵里,总感觉有几分不对。

况曼回神,歪头疑惑地看了看孟九重,见他神情如常,她道:“先救人,我阿爹辛辛苦苦将人养大,总不可能真让他去给别人当上门女婿。”

阿爹三个徒弟,青蒙哥和二师兄娶谁不娶谁,阿爹兴许都不会过问,但是……云飞却不行,哪怕他不是被胁迫娶这个族的女孩,也不能入赘,得是这个女孩嫁入圣慾天。

因为,云飞是要肩挑两房的。

当年死在穆元德手上的左右护法,是双生兄弟,这两人,是阿爹最得力的属下,阿爹对他们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他和穆元德是莫逆之交。

他清楚知道,他的刀,砍不下穆元德的头,他无能为左右护法报仇,这种愧疚只能埋葬在心里,然后尽其所能的补偿云飞。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补偿,云飞需不需要。

云家就剩下云飞这么一个孩子,所以,阿爹对云飞极为放任,要说三个徒弟阿爹最宠谁,那非云飞莫属。

青蒙与黎初霁都有自己的职责,唯有云飞……除了督促他武艺与学识,阿爹甚少在其它方面约束他。

小时候,阿爹还偷偷问过她,喜不喜欢云飞,喜欢的话,那云飞以后就是她的夫婿。

她那时天天和云飞打架,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讨厌死他了,哪会喜欢,连将他当小哥哥对待都做不到。

她爹见状后,叹了口气,就再没提过这话。

小时候不懂,如今长大了,回头再看,又哪会不明白当初阿爹的意思。

阿爹应该是动了,将她嫁给云飞的心思。

往事历历在目,回首却已物是人非。

她与云飞注定无缘。

“现在寨子人来人往,贸然下去救人,不妥。”两人谈话间,云飞已经被这个寨子里的年轻人,搀扶着走进了寨中最大的房子前。

那里,有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等着他。

少女眼眸含俏,羞赧的微垂着头。

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被搀扶着走向她的云飞,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意,通身都溢着拒绝。

只要带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种拒绝。

气氛有些诡异,成婚的男子,一脸愤慨,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脸上也没多少喜意,连办这场婚礼的主人家,都愁眉苦脸。

在场,除了这个将要成婚的少女脸上有笑,其他人,仿佛都只是走走过场。

云飞的冷漠,让阿呜脸上的羞赧逐渐变色,水汪汪的明眸里,透起了丝哀愁。

她举步走到云飞身边,抬手,从青年手中,扶过云飞。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云飞,良久后,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还知道你中原有一句话,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有信心,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云飞抬头,淡淡看着面前阿呜,如玉面颊上布满了嘲讽:“怎么,是想对我用什么情人蛊吗?”

“我还没有蠢到自欺欺人,用情人蛊来迷惑自己。”阿呜扶着云飞,慢慢往屋子里走去:“云飞,我喜欢你,当那日你跌跌撞撞闯入我眼底时,我仿佛看到波兰族最耀眼的波兰花,我知道,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阿呜大胆向心爱的男子,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她是波兰族未来的族长,不是那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少女。

她很清楚强留外族男人,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但她就是想赌。

用自己后半生,赌一个男人会不会爱上自己。

爱情是美妙的感觉,她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她不想错过,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哪怕,他不情愿……

他拒绝她的靠近,拒绝她的爱意。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强迫他,但是……

“但我不喜欢你。”云飞无情地道。

阿呜神情微顿,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我知道。”阿呜牵强地笑了笑:“可我相信,早晚有一日,你会喜欢上我。”

对女人最是温柔的云飞,在面对这个女孩时,却没有一丝耐性,他收回眼神,冷酷地戳破阿呜的幻想。

“百濮囚不住我,除非你对我下蛊,或是天天对我用软筋散。”

阿呜:“你别听我阿爷他们乱说,我知道你们中原男子,轻易不会入赘,入赘是对你们最大的侮辱。今日是我们的大婚日,你笑笑好不好,你和我成婚一月,一月以后,你如果……我会放你走。”

云飞有些诧异,他完全没想过,她会说出放他走的话。

被强留在波兰族的这段时间,他已彻底领教过这个女孩的执着,他还以为……

云飞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孩:“明知道我会离开,那为什么又非要强留。”

阿呜惨然一笑:“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她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他的心,所以,只能赌。

云飞淡淡看着阿呜,不再开口说话。

婚礼在热情的唢呐声与腰鼓声中,诡异地进行着。

最近,云飞被几个波兰族的少年,半拖半扶地拉去了阿呜的阁楼里,阿呜则笑盈盈地招呼着自己的亲族。

而另一边,况曼和孟九重则在举行婚礼时,偷偷潜进了寨子里。

等婚礼一结束,见云飞被关进了小阁楼,二人趁人吃酒席之时,一个纵身,飞上阁楼,从阁楼后面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刚爬进去,两人就见云飞睁着对眼睛,一脸气愤地躺在竹床上。

云飞这会儿很生气,一张脸黑的滴水。

他现在手脚发软,除了眼睛能动,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先前还能勉强走动,但现在却是彻底躺了……

他知道,刚才他和阿呜喝的那杯茶里,波兰族的族长,又往里面添了药。

波兰族与西蒙族相同,虽都是以采药为生的族群,但他们比西蒙族情况要稍好一点,因为,波兰族里有百濮之地的圣药——波兰花。

也因为波兰花的存在,他们在百濮之地地位较为崇高。

哪怕养蛊的那些部落,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波兰族。

波兰花是其他养蛊族所需要的药草,说它是圣药,还不是如说它是剧毒,这种“药”对毒虫是药,对人却是毒。

喂食过波兰花的毒虫,毒性很强,成蛊的机率比一般的毒物,要大很多。

波兰族族长熟知百草,为了防止云飞在他女儿大喜之日,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又给云飞下了药,让他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况曼和孟九重摸进阁楼里,看到的,就是除了眼珠子能转,哪哪都不能动的云飞。

一进屋,况曼就一个滑步,冲到竹床边,然后睁着对水灵灵地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床上的人。

“啧啧啧,瘫了。”况曼一点都没有同门情谊,落井下石的来了一句。

云飞本来是在生暗气,冷不丁看到窗户里翻进来两个人,那双就算不笑都上挑的眼睛,紧紧一缩,暗道:完了,有人搞偷袭。

他年纪轻轻还不想死,脑袋一转,很识时务地准备拉开嗓子,喊人来救命。

他中的是手脚发软无力的毒,不是嗓子被毒哑,喊人还是做得到的。

话在喉咙里没喊得出去,就先一步听到了床边少女那幸灾乐祸的啧笑声。

云飞一顿,蹙目仔细观察杵在床边的女孩。

女大十八变,况曼的容貌已与小时候完全不相同。

小时候的她,圆脸,婴儿肥,通身都透着股可爱,而现在……圆脸已经不见了,脸形变成了鹅蛋脸,长开后的她,已看不出多少幼时容貌的痕迹。

而且她一不像况飞舟,二不像伦山蛊后,只有那么一两分像父母,像得最多的,还是那个……给伦山蛊后换血的大姨。

其实这也是当初黎初霁不能肯定况曼身份的原因,如今云飞也和黎初霁第一次看到况曼时候一样。

就觉得这双眼睛和师娘的眼睛很像……

想到和师娘熟悉的眼睛,云飞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小师妹……”

唤完后,云飞眼睛微张,那双桃花眼里蓦然浮现惊喜。

“小师妹,你来得可真及时,赶紧的,快带师兄走,这地方的女人太恐怖了。”

况曼眨眨眼,没否认自己的身份。

双手环胸,笑瞥着他,道:“叫声三师姐,我就带你走。”

云飞一木,随即翻了个白眼:“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你怎么能趁人之危。”

显然,他也记得幼时两人的称呼之称。

“那可不行,不趁着现在坐实了,还等着和你再分高下啊。”况曼戏谑道。

八年未见,但再见面时,儿时玩伴却没有一丝隔阂。

说起来,青蒙、黎初霁、云飞三个人,只有这个云飞算是况曼玩伴。

青蒙在况曼心中是哥哥,是一个受了委屈可以告状的大哥哥,黎初霁是师兄,是阿爹未来的接班人,而云飞……玩伴,随时可以怼,可以打,可以闹的玩伴。

这种对方什么糗事都知道的玩伴,哪怕相隔再久,也不会出现什么陌生。

“叫吧,叫一声师姐,我就带你走。”况曼就是趁火打劫,打劫的明明白白。

飞云瞥了眼况曼:“不行,说好了,打赢了才是师姐。”

“哎,算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还想着带你走呢。不过看你连声师姐都不愿意叫的模样,想来,这婚事你也没多大抵触,男人人生三大事,金榜提名,洞房花烛,喜得贵子。那啥……我就不打扰你接下来的洞房花烛了,师姐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况曼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转身,拉着孟九重,一副真准备撒手不管,欲要走的样子。

走前,还会心一击的来了一句:“你安心当人家的女婿吧,回头我会给阿爹去信,将你的嫁妆给你运过来。”

“好歹是我圣慾天的三少主,两手空空给人家做女婿,太丢阿爹的脸了,不知的,还以为咱圣慾天多穷呢。”

说话的同时,况曼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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