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河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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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柔嘉见到了河证宇, 见到这个人打开车窗冲她招手时，仿佛看到到了他头顶漂浮着进度条推到百分之八十的胜率。</p>

现在的重点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能不能创造奇迹了。</p>

两人在金柔嘉本来准备填饱肚子的炒年糕店门口见的，对方压根没下车, 只开了车窗招手示意她上车。上了车的金柔嘉以为他会先说点挫挫她锐气的话, 不然对方的面子怎么过得去。</p>

意外的是河证宇并没有那么干, 不止没有说什么警告之类的话, 反倒是看她在炒年糕店门口站着, 问她是不是出来吃宵夜的。金柔嘉犹豫的点头, 等他问出一句想吃什么, 回答就一个字‘肉’，这个回答给河证宇逗笑了。</p>

妹子想吃肉，河证宇就开车带她去吃肉了, 路上也不跟她装样子，类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装深沉啥的，就很平静的跟她讲, 制作人知道下午的事了, 建议他找她合作拍摄。这样名还是他的, 新人也就多个红包。</p>

巨星问路人甲, 你什么想法。</p>

路人甲表示，我倒是想, 做不到。</p>

金柔嘉也没玩花活儿，难得诚实的跟他讲，我没拍过喜剧片，对那个类型的题材兴趣也不大。让她辅助他拍摄没问题，可完全或者说让她掌控这个故事，问题多多。</p>

“那你下午是....”</p>

“下午是在给自己抬价钱。”</p>

赌局走到最后，要正经谈买卖了, 金柔嘉就进入了新身份，一个要把自己卖出去的导演。给自己刷金漆的导演不是胡乱涂抹的，根据面对的甲方不同，导演的人设也会视情况改变。</p>

既然河证宇能坦然的说，制作人想让你给我抬轿子，金柔嘉就不可能跟他玩什么给您抬轿子是我的荣幸那种除了好听啥用都没有的屁话。万一河证宇当真了，她总不能再反口说，我就是忽悠你一波。</p>

金主比自己想象的要不好忽悠，金主还格外坦荡。面对我不如你这件事，坦荡的让金柔嘉惊奇。</p>

功成名就的人是很难再弯腰的，河证宇绝对算得上功成名就，而自己也就是个路人甲。</p>

对方能坦诚的说，我确实有些地方不如你，但制作人想的那些就算了，你能辅助就可以了。就这么一番话，就这么个态度，金柔嘉觉得自己的胜率冲到九十了。</p>

夜已深，路边行人没几个了，行驶的车辆停在一家招牌占了一栋楼的韩餐馆门口。金柔嘉跟着金主进店脱鞋再去包间，互相盘腿而坐，点了酒、菜，继续聊。</p>

聊啥？</p>

聊河证宇说了那句我想让你帮我之后没得到回应，就自然而然切换话题的，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这一轮，金柔嘉格外诚恳，诚恳的跟河证宇讲，他没有什么做的特别不好的地方，他的问题不过出在他是个演员。</p>

“你觉得演员不配当导演？”</p>

“我指的是你的视角没转换过来。”</p>

金柔嘉让对方别那么没自信，他没那么烂，看他不信，举例说明，“你分镜是你自己画的对吧？”</p>

分镜指的是用绘画的方式解构剧本，剧本是文字，每个人理解文字的想法都是不同的。</p>

剧本里布景需要一张桌子，作家可能写得就是巴洛克风格的桌子，也可能就写一张圆桌。那张桌子具体长什么样，在片场里要摆在什么位置，就需要画图让道具理解导演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桌子，摆在哪里。</p>

必须是自己画分镜的河证宇问她自己的分镜怎么了。</p>

河导的分镜画的很漂亮，能当漫画看的漂亮，漂亮的金柔嘉只有一个问题，“你把演员之间的走位、变动、细节都画的很好，但周围有什么看不见。”</p>

背了个大帆布包出来的金柔嘉从包里抽出一张一面有字的A4打印纸，翻到空白的那一面，再掏出笔给漫画家演示，不会画画的导演画出来的分镜极其简陋但什么都有。</p>

金柔嘉画画的技能也就停留在画个圆当人脑袋，再画几条线当四肢的地步。她笔下的火柴人刚出现就得到了漫画家的鄙视，她就很无辜，她又不是画家，他们也没在讨论画画怎么样啊。</p>

托着下巴看幼稚园小班画手画画的河证宇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继续的金柔嘉在已经成型的火柴人脑袋上标了个‘A’，在边上画了另一个小人标‘B’，示意他看。</p>

就拿两个圈圈加几条线，河证宇能看出什么来，让她解释一下。金柔嘉没解释，她确实不怎么会画画，她做的是画个正方形把两个小人框在里面，再在右上角画个圈，给圈画出箭头，箭头的顶端写上，光板位。</p>

画还是那么简陋，但‘光板位’一出来，河证宇就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了。</p>

画上不止有光板位，还有A组镜头在哪，B组要用什么型号的机器，两个小人前后左右多了四个有些歪斜的正方形，文字描述是其他客人。</p>

不大的A4渐渐被黑色签字笔填满，图是真的不好看，但文字内容非常详细，细到河证宇在她画完后盯着那幅幼稚园小班作品看了半天，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大意了。</p>

这一把金柔嘉不是为了刺激他才那么干的，是真的想帮忙，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大作’跟他讲，“你可能是跟大导合作多了，看习惯了他们的分镜，觉得很简洁也很好看，就惯性按照他们的来。”</p>

“对在片场待习惯了，脑子里带着镜头视角的人来说，分镜画不画，画成什么样，都不妨碍拍摄。大导普遍还有自己的团队，团队磨合习惯了，导演不管出什么分镜，团队都能配合。”</p>

“可对新人来说，你最好在要拍摄之前，脑子里先做好预演，把你会在片场用到的一切都画出来。包括你想要什么光，什么景，什么机器，怎么个配合方法，怎么切画面，都画出来。”</p>

“这么做是很麻烦，但对新人来说前期准备的够详细，拍摄会出问题的概率就更小。我不是说你的分镜怎么样，你的分镜挺好的，起码比我画的漂亮，像人类画的。”</p>

金柔嘉吐槽自己也是不留余地，“我画的顶多就是个灵长类拿了笔冒充人。”</p>

“可你很明显没办法做到对拍摄现场的状况了然于胸，跟你合作的人呢也不全然都是你的老搭档，为了妥帖点，你最好还是画详细的分镜。那样也有助于你在脑内想象，你到底要拍什么画面，心里有想法，到片场你就知道自己要什么。”</p>

这样你就不会在自己不确定什么镜头能不能过的时候问别人了，那对导演来说不是个好习惯。</p>

留了一句没说的金柔嘉给金主留着面子，河证宇却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留着那张脸皮，倒是伸手想把那张A4纸收起来，给以后的自己当个警惕。</p>

金柔嘉却连忙按住那张纸，“这是我的剧本！”</p>

“你的剧本不就是我的？”河证宇抽手往回拽，他以为是他们项目的本子。</p>

再次按住纸张不让他抢的金柔嘉忙说，“不是你的，我的剧本，我写的本子。”</p>

河证宇一愣，手压着纸没动，让她先放。金柔嘉有些诧异，她讲的不够清楚吗？</p>

“这是我的本子，我写的，不是...”</p>

“我知道，就是看看。”</p>

看么...看呗。</p>

金柔嘉不止放手让他看，还从包里拿了一叠纸出来，让他慢慢看。面前那叠剧本推过来，河证宇反倒不想看了，他好像明白小助理搞得这一出在玩什么了，就为了这一刻。</p>

金主的眼神不对，指着卖身的导演傻笑，都到这一步了就没必要否认了啊。</p>

轻‘啧’了一声的河证宇睨了她一眼，把剧本翻的哗啦啦直响，到底还是看了。金柔嘉暗自松了口气，金主脑袋上的胜率进度条推进到百分之九十五了。</p>

剧本在演员手里刚翻了三页，服务生敲门进来送酒、菜。</p>

金柔嘉探身伸手准备收剧本，对方既然愿意看了，那是现在看还是吃完饭在看就没差了。河证宇却先一步把剧本挪到腿间，那动作让剧本的创作者笑了。</p>

创造者很确定三张纸故事还没展开，演员不是被故事吸引保护剧本，没那么玄幻的。演员那么做很可能只是惯性，惯性保护剧本，只看那个惯性，金柔嘉对河证宇的好感度就涨上去了，那是个规矩很好的演员呢。</p>

规矩很好的演员示意创作者先吃，他吃过了不饿，先看剧本。金柔嘉自然说好，也不打扰他，自顾自的吃自己的。</p>

筷尖碗碟碰触的动静很小，小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倒是稍大一些。</p>

金柔嘉有点饿过了头，也什么心思吃，稍微填了些肚子就放下筷子，等着对方看完，等着对方宣判她到底是赢了这场赌局还是血本无归。</p>

站在创作者的角度，金柔嘉觉得没有一个演员能拒绝她的剧本，她有绝对的信心自己的剧本是最好的，所有拒绝她剧本的人都是傻逼！要是河证宇拒绝了，那他过往的奖杯一定是买来的！</p>

可站在现实的角度，金柔嘉也知道她的剧本很独特，独特到不属于主流圈子，对方很可能就因为故事不够主流而拒绝她。毕竟她现在啥也不是呢，人家不信她也不奇怪啊。</p>

不够主流的剧本讲的是很简单的一个故事，一个男人被活埋了。</p>

男人是个司机，给去伊拉克传教的教士当司机的。</p>

南韩出了名□□多，在众多基督教派里更出名的是，这边的传教士头特别铁，是真的敢去战乱地传播主的福音。伊拉克不止是个战乱地，还是个以□□教为主要宗教的国家，但韩国的传教士就是敢去。</p>

男主并非传教士，他就是个普通的因为高工资被诱惑过去的人。服过兵役有点伸手，就壮着胆子想去赚大钱。结果他们在当地碰到了袭击，人晕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在棺材里了。</p>

袭击者把男主活埋是为了要赎金，对方在棺材里留了手机、打火机、手电筒、荧光棒、小刀、酒壶和笔。为的是在保证肉票基本生存的情况下，给大使馆或者家人联系，给钱就放人。</p>

整个故事讲的就是被活埋了的男主如何挣扎着求生，所需要用到的道具就是棺材里的全部，还有棺材。整部戏就一个男主，还有装男主的棺材，从头拍到尾，在无限压缩制作费的基础上，拍一个戏剧张力无限的电影。</p>

金柔嘉仔细算过，排除唯一一位演员演出费的情况下，她能把制作费压缩到两亿以内（一百二十万RMB不到），要是再扣一扣，压到一亿也不是不行。</p>

问题就在于，那个唯一的男主角必要配得上剧本里的男主，如果对方无法演出知道自己被活埋后的绝望与挣扎，那这个本子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p>

在确定跟河证宇合作之前，金柔嘉就去刷了他所有的作品，演技是过得去的。而有了赌一把的念头之后，她又挑了几部电影重新又刷了一遍，感觉可以操作。</p>

现在就看男演员有没有眼光了。</p>

男演员手上拿到的只有剧本的三分之一，故事里的男主正在打电话给老婆指着老婆掏钱赎他，结果被绑匪通知，你老婆也在我们手上。</p>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河证宇抓着剧本就问创作者，“他老婆怎么样了？”</p>

金柔嘉笑了，眼睛弯成小月亮，嘴角裂开的笑，“你想知道啊~~~”</p>

“停。”河证宇举着纸张让她别急着开心，“本子不错，我承认，但我没时间。”</p>

嘴角瞬间拉平的金柔嘉笑不出来了，“没时间这个理由你也说得出来？”</p>

“你也别跟我说你愿意等我什么的，你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不想等了，想尽快拍摄么。”河证宇表示我已经看透你了，“我是真的没有时间，没时间到我的片约排到了三年后，你确定你能等？”</p>

恨不得三天后就能拍的金柔嘉认为等待三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说什么三年？逗我呢？！</p>

河证宇看她白眼都快翻出来的表情心里暗笑，面上还是维持着好商量的样子，跟她建议，“我给你推荐演员怎么样？赵寅城？郑京浩的角色本来考虑过他的。”</p>

“赵寅城那张脸怎么演普通司机，个人风格就剩帅了，我去拉个群演都比他有画面感。”金柔嘉想都没想就反对，“再说我看着像是能请得起赵寅成的人吗！”小鲜肉报价不要太高不好！</p>

这话河证宇就听不懂了，“你还想让我出白工？”</p>

金柔嘉眨巴两下眼睛，笑脸秒速堆起来，“我们这不是为了艺术么~”</p>

“别扯了，说实话，不算我片酬，你预算多少？”</p>

“十亿！”</p>

“滚！”</p>

直起身往前凑的金柔嘉让他好好看看剧本，“这本子十亿都不值？”你瞎了吧！</p>

“我跟你谈制作费，你跟我谈什么剧本价值，干嘛，你要卖剧本吗？”河证宇怀疑她以为自己傻。</p>

确实当他傻的金柔嘉发现套路不通，大退一步，“八亿，绝版价，交个朋友~”</p>

“你抱着你的八亿去找朋友绝交吧。”河证宇把剧本收好要往她那边送，“给，八亿。”</p>

所以说这种半懂不懂的金主就很烦，金柔嘉舒了口气，让金主说，“您给个数？”</p>

伸出个巴掌的河证宇以报自己身价的方法给她价格，“五亿，爱要不要。”</p>

果断扑过去抓住金主的导演表示，“要要要！就这么定了！”这TM绝世傻子啊！</p>

傻子龇牙一乐，“那就这么说，我以片酬入账，项目分我三分之一，没问题吧？”</p>

胳膊一甩就把他爪子丢开的金柔嘉嗤笑一声，“你想得美！”想在她这玩空手套白狼，姐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p>

河证宇扬眉一笑，我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呢，“怎么，想白/嫖我？”</p>

“这话多不和谐，我们这是艺术。”金柔嘉身段很是柔软，这会儿又改画风了，“艺术可是无价的~”</p>

在讨论艺术有没有价格之前，河证宇让她先想一下，“你到底能不能等我三年？”</p>

三个月都不想等的金柔嘉很纠结，“你赶赶这部片子的进度，给我空一个月时间空不出来？”</p>

“我能空二十天就是极限了。”河证宇让她别做梦。</p>

愣怔两秒的金柔嘉眼睛一亮，意识到不对的河证宇立刻改口，“不行，不可以，做不到！”</p>

一下从榻榻米上蹦起来的金柔嘉绕过桌子三两步跳到过去，滑跪倒在男演员面前，一把攥住金主的手，“二十天！就二十天！二十天我保证......”</p>

“什么二十天，瞎说什么！”河证宇扭动胳膊想把手抽回来，被打断的金柔嘉整个人往前扑都快扑他怀里了，还是河证宇按着她肩膀控制距离，“美人计没用啊，别来这套。”</p>

美人一秒缩回去，撩起头发跟男演员说，“本姑娘拼的是才华！”</p>

大笑出声的河证宇让拼才华的姑娘搞搞清楚，二十天真不可能，他要是有那赶进度的本事就不会有这一出了。金柔嘉刚想说我可以做到啊，可话到嘴边又讲不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