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西山水泥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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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嚼动，笑着道：“好味道，姑娘好手艺。”</p>

邢岫烟笑着摇头，自竹篮里寻了一双筷子递将过去，道：“郎中既不嫌弃，就请一同用些吧。”</p>

“好。”李惟俭接了筷子，撩动衣袍干脆蹲踞下来，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p>

她没说为何不换，他也没追问。盖因若是其父母知晓其再次见过李惟俭，只怕又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p>

她自幼家道中落，读书识字都是跟着妙玉学的，不曾学了妙玉的孤高自负，反倒学得了洁身自好。从不怨天尤人，不阿谀攀附，只自持淡雅、不争不抢，好似傲雪寒梅，百花凋残，独她风骨自现。</p>

李惟俭下箸如飞，吃了半晌，忽见邢岫烟与那小女孩却不曾动弹，便笑道：“一起吃啊，莫要客气。”</p>

邢岫烟瘪了瘪嘴，身旁小女孩又连连扯其衣袖，她这才定下心思，取了筷子来，与小女孩一并蹲踞下来享用那虾仁。</p>

三双筷子，两双翻飞，独邢岫烟那一双好半晌才落下。那小女孩好似不知郎中是何意，只道是周遭谁家的公子哥，因是极为不客气地与李惟俭争抢起来。</p>

两双筷子时不时就会抢在一处，偶尔赢了一次，那小女孩还会得意地朝着李惟俭哼哼两声。</p>

李惟俭方才吃过饭，吃了半晌便吃不下了，因是停下筷子问道：“这小女孩是谁家的？”</p>

“寺里捡来的孤女，还不曾剃度，叫做篆儿。”</p>

李惟俭随口问道：“为何不剃度？”</p>

邢岫烟就道：“这剃度了须得有度牒，如今官府查得严，若无真才实学，一张度牒要抛费上百两银子方才能买下来。寺里穷苦，哪里舍得银钱去买？”</p>

李惟俭这才恍然，此事他本应知道的，方才却没多想。</p>

他便笑着看向篆儿，道：“篆儿，多大年岁了？”</p>

好好的一锅虾仁，原本是两个人分，如今半数都进了李惟俭肚子里，篆儿正恼着呢，闻言翻着白眼道：“不告诉你！”</p>

邢岫烟赶忙叱道：“篆儿，莫要无礼。”</p>

篆儿极听邢岫烟的，这才瘪着嘴老实道：“七岁了。”</p>

李惟俭逗弄道：“七岁啊，差不多该换牙了。多吃些虾壳，有好处。”</p>

“哼！”篆儿全然不信，干脆扭过头去不看他。</p>

“哎，我方才说的可是好话，听不听随你。”李惟俭放下筷子，起身舒展身形，只觉这小炒虾仁十分对心思。</p>

有心请邢岫烟帮自己煮饭，却心知此念太过唐突，干脆洒然拱手道：“多谢邢姑娘款待，我来日定有所报。”</p>

“李郎中客气了。”邢岫烟紧忙福身还礼。</p>

李惟俭笑着颔首，随即转身离去。</p>

瞧着其远去的背景，邢岫烟反倒抿嘴悄然笑了。爹妈这几日没少提及这位李郎中，又是京师水务，又是高官厚禄的，邢岫烟还只道这般人物，定会行事一板一眼呢，不料却这般随性。</p>

一旁的篆儿见李惟俭走远了，这才恼道：“姐姐，方才他要用东西换，你为何不换呢？我想吃腊肠了。”</p>

邢岫烟只探手摸了摸篆儿的脑袋，没言语。她心下的思量，又哪里会告诉篆儿这个大嘴巴？</p>

……………………………………………………</p>

转眼已是四月，这些时日苏州城风云变幻。早前一众东家还忧心于苏州会不会乱起来，官府能不能还上账。</p>

待顾万中倾尽所有，黑的、白的、不黑不白的手段一股脑用出来，总算将西山岛上的田土尽数收入囊中，私下里与官面上，一条消息旋即不胫而走——</p>

——内府会稽司郎中，二等男，李惟俭，李财神！这会子受钦命，如今就在苏州欲创办水泥务。</p>

什么是水泥务？一众东家扫听了半晌也只扫听了一鳞半爪，苏州府放话说，只消造出这水泥来，只数月光景便能造出千里石塘来，几年光景，便能让江南永绝水患。</p>

莫说还探听了些许消息，便是没探听到，单凭李惟俭的名号，一众世家、财主也是趋之若鹜。</p>

莫说是苏州城，周遭淮扬、镇江乃至湖州的大户都纷纷寻了过来。而且来的还不是子弟，不少都是家主亲自来了。</p>

不少人听闻李惟俭这会子就借居城外蟠香寺，便动了拜访的心思。奈何到得山下，便被一哨禁军拦了，转头送上一封请柬，只道四月初六，得月楼备下酒宴，这水泥务究竟如何情形，倒是一去便知。</p>

访客得了请柬，只得回返苏州。</p>

却说这日已是四月初二，临近晌午，吴海宁方才护送着晴雯、香菱到了蟠香寺。</p>

数月不见，香菱还按捺得住，晴雯见了李惟俭，见其瘦了少许，顿时就红了眼圈儿。</p>

李惟俭扯过晴雯，好一通安抚，又为其擦去泪花，这才过问了李家老宅情形。</p>

晴雯吸着鼻子道：“太爷、太奶奶都安好，大爷近来纳了一房妾，听说本是秦淮河上的歌妓，为这太爷好些时日不让大爷登门；二爷新得了一子，四爷回头儿去了，说不得能吃上满月酒呢。”</p>

李惟俭笑着问：“你们俩呢？”</p>

“就那样，还能如何？”</p>

香菱在一旁道：“两位小姐倒是时常来寻我们耍顽，就是三句里倒是有两句提及四爷。说四爷当初应承了领她们去夫子庙耍顽，这回无论如何都要补上。”</p>

李玟、李绮啊，这姊妹俩跟着寡婶过活，那婶子又是个要强的，始终不愿大伯接济。自己在那二年，倒是时常借机投喂两个堂妹。离家一载，也不知两个堂妹过得如何了。</p>

方才要说些什么，忽而那吴海宁去而复返，只停在院儿中嚷道：“老爷，小的再说一嘴，内府打发了个小吏来，说老爷要的机器明儿就能送到。”</p>

“哦？好，替我招待一番。”</p>

李惟俭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要的机器总算是送到了。如此，地契在手，山林的地契又是苏州府的，明日便能登岛，而后招募人手试着生产水泥。</p>

收回心思，李惟俭抚着晴雯的手儿道：“这两日有些忙碌，待过些时日，我带你去昆山瞧瞧你爹娘。”</p>

晴雯顿时面色一变，道：“有什么好瞧的？卖我时说的清楚，从此以后只当没我这个女儿了。”</p>

李惟俭心知晴雯口是心非，笑着没说旁的，转而看向香菱：“你可还记得家住在哪里？”</p>

香菱纠结着摇头，道：“只记得家中有一棵香榧树。”</p>

“无妨，回头儿我让苏州府帮忙扫听一下，总能找得到。”</p>

香菱感念地屈身一福：“多谢老爷，多谢老爷。”</p>

李惟俭止住激动的香菱，心下暗忖，若旁人找寻只怕还要费一番手脚，他嘛，就要容易多了。</p>

盖因他记得香菱本命甄英莲，甄家又是姑苏望族，甄家又不算大姓，料想找寻几日必有结果。</p>

这日因着晴雯、香菱新来，住持惠明老尼不知二人是大丫鬟，见二人身上绫罗绸缎，只道是姨娘，便自作主张做了素斋席面招待。</p>

晴雯、香菱吃着新奇，唯独李惟俭心下腻歪，忽而就记起了在湖边吃的那一锅虾仁来。</p>

转过天来，机器果然送到了。一台锅驼机，一台皮带带动的锻锤。开山裂石是没法子了，这会子除了用炸药，便只能动用人力；可这粉碎石头，还是用机器的好，反正这岛上有的是煤炭。</p>

当日李惟俭就领着人上了岛，随行的几名内府匠人四下找寻，果然便寻到了煤矿。一扫听才知，这煤矿早就有人开采。</p>

只是江南植被四季繁茂，本地不缺柴火，因是才没大规模开采。李惟俭当即舍了银钱，发动一哨禁军，开山裂石，挖煤取矿，又指挥随行匠人起窑。</p>

如是，赶在四月初六烧了一窑水泥来。略略试了试，许是不曾掺碎铁屑，又许是煅烧时间不够，李惟俭感觉强度不是在京师造的水泥，可用来展示给江南财主是够用了。</p>

……………………………………………………</p>

这天下午，苏州得月楼前车马汇聚，无数显贵下得车来，面对楼前守着的十几名禁军，乖乖送上请柬，这才会被请入内中。</p>

倘若没请柬？那就不好意思了，人家禁军只认请柬不认人。</p>

便有如此时，一四旬员外方才还在拿捏，见管家死活说不通，干脆亲自上前与那禁军辩解。偏巧楼中出来一人，正是得占先机的顾万中。</p>

大胖子挪动身形，本是在楼上瞧见了故交，不想出来一瞧，偏生撞见了对头。</p>

顾万中眨眨眼，上前道：“敏修兄，李郎中早就发话了，只认请柬不认人，这禁军不过是听命行事，你为难他有何用？不若赶快掏了请柬就是了。”</p>

朱敏修心下暗恨，他若是有请柬，还用费这一番口舌？他前些时日去湖州访友，家中交给二弟打理，只怪他那二弟是个任事不管的米虫，听闻李财神来了，竟无动于衷，还整日介的醉生梦死。</p>

朱敏修远在湖州都听了信，急匆匆赶回家中一问，那二弟却什么都不知道。</p>

朱敏修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眼看顾万中幸灾乐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顾万中，凭你那家世也能得了请柬？别是欺瞒了人家李郎中，打算从中渔利吧？”</p>

顾万中得了李惟俭允诺，这会子笑眯眯的也不生气，拱手道：“托福托福，亏得李郎中赏识，让我帮忙奔走。嘿嘿，此番不过赚些小钱罢了，可比不得敏修兄家大业大啊。”</p>

“嗯？你莫非……”</p>

“啊？莫非什么？诶呀，辞元兄来了，敏修兄见谅，在下须得去迎一迎。”</p>

朱敏修无计可施，又不好堵在酒楼门前，只得转回巷子口想辙。</p>

约莫申时，朱敏修便见一哨禁军护着两辆马车，前头还有苏州府衙役开道，浩浩荡荡朝这边厢行来。</p>

车马停在酒楼下，当先车中下来二人，那三十出头的乃是新任苏州知府庄有恭，瞧着十五、六年岁的，料想必是会稽司郎中李惟俭了。</p>

后头一辆马车下来一须发皆白老者，朱敏修定睛观量，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连巡抚王澍焕也来站台？</p>

如此说来，这劳什子水泥务岂不是大有可为？</p>

错过这一遭，来日那水泥务的股子说不得就得涨上天去，他亏大了啊！</p>

正待朱敏修急得抓耳挠腮之际，忽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上下来一清癯老者，朱敏修顿时眼睛一亮。</p>

“陆世叔，小侄朱敏修这边厢有礼了。”</p>

他急忙忙赶过去，倒将老者吓了一跳。待瞧清楚来人，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睛道：“敏修啊，我方才可是瞧见知府的车架都到了，你怎地还不进去？”</p>

朱敏修能如何说？只得苦着脸道：“世叔不知，小侄一时间忘了待请柬，这……不知世叔能否行个方便。小侄充一回您老的管家，跟着进去瞧瞧热闹？”顿了顿，又道：“世叔，鄙号今年多采买些您老的茶园。”</p>

老者乐了：“好啊，一言为定。”</p>

有了请柬，那禁军果然不再阻拦。朱敏修略略松了口气，扶着陆映辰入得内中。因着二人来的实在太晚，这会子酒楼里早已坐满了，不得已，二人便只能让伙计搬了板凳，就在过道里落座了。</p>

酒楼里熙熙攘攘，忽而便见两名绯袍官员自二楼下来，停在楼梯口处。那二人不曾言语，只四下看了看，周遭便安静了下来。</p>

庄有恭拱手朗声道：“诸位士绅，想来也知，本官身旁这位，便是内府会稽司郎中，二等男，李惟俭李大人。此番李大人得钦命，比照京师水务旧例，来我苏州筹办水泥务，这才邀各位贤达来此一聚。”</p>

轰——</p>

四下顿时议论纷纷，虽早已听了小道消息，可如今消息确凿无误，顿时引得人人欢喜。士绅心头只一个念头：要发财了！</p>

话说我这是二合一章节啊，哪儿就少了？</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