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37:black maple 黑枫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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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餐灯下,搁着两张破破烂烂的信纸,那就是眼镜整理出来的,所谓博大精深之汇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素魂、幽灵、厉鬼、螺蛇和黑曼巴等字样,以及底下说明。范胖生怕遗失,故而用打火机压住,开始在手提电脑上打字。老戴漠然地看着他忙活,在螺蛇字样旁补充了几个名词,六翼地邪,判官以及阴胄(shadydead)。
当帮着范胖完成这些,那些打餐馆回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侦探看了看表,说:“现在是八点了,我估计纽约那边的人今天忙不完整理,就不等他们了。既然如此,我就来谈谈吃饭时提到的220号案件,能比较直观说清办案的风险性。”
布罗韦克家族成名于世纪初,他们名义上叫兄弟合作社,其实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整个团队。各司其职,各尽所长,麻雀虽小然五脏俱全,在各方面都走在那个时代的翘楚,从而蜚声海内。而他们所侦办过的案件,并不都是缉拿凶犯,破获政治谋杀这类的大案,调查神秘事件的占比高达70以上,也正因为此,这个兄弟合作社被蒙上一层神秘主义的色彩。
老戴亲戚家亨廷顿镇整理出的百多十只纸箱里,有一份编号为220的档案,上面记载了一则发生在本世纪初的神秘事件,堪称所有悬案里最惨烈的一件。这件悬案的法定名称叫做红衣人案,发生地在北部,它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十世纪初的三零年代,在密歇根州某片森林的边缘地带,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旧宅,无人知道是谁建造起它,也不知原屋主的来历,总之它存在了许多年。这座建筑遭受过严重焚毁,大半面积只剩残垣断壁,因地处小镇与荒原间的丛林旁,每到入夜便显得鬼气森森,因此它成了具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人探访之地。
整整一代人期间,无数人都曾到访过,大家留名嬉闹后离去,也始终不曾发生任何怪事。然而在三零年代中的某一天,又有几人夜闯废宅想要寻求刺激,噩运便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相传他们在破屋里,瞧见了一个面如常人,却辨不清男女的红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臭气味,独自坐在厚积灰烬和落叶的二楼残壁间。因是深更半夜撞见,众人毫无心里防备,顿时吓得四散奔逃,回到镇子后向别人绘声绘色描述起经过。起初人们不以为然,因为总有人声称自己见到了什么,无非是展示与众不同罢了。因此听过的人纷纷摇手笑他们,只道是无聊显摆而已。
但一周之后,这些人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次夜闯废宅的四人,在同一天同一刻,甚至是不同地点,都发生火灾,居住地被烧得满地白炭,房倒梁塌,所有人无一幸免。而后又发生过多起,有时冒险者会撞上这个红衣人,有时见不到,但只要见过的不出一周必死无疑。连续爆发的纵火案让大家感到事态变得严重起来,并开始围绕着这件事展开调查。
妖魅的成型,有时就像细菌的变异,你不知它是因何而起,也不知何时到来,当发现时,早已是生灵涂炭,局势变得岌岌可危。周遭居民谈虎色变,要求镇长去解决此事。
不久之后,老宅被铲平,并高调请来神甫撒盐驱邪,表面看好似危机解除了,实际却埋下更大的祸根。从此之后,红衣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密林里,导致人们无法正常狩猎,镇民的经济来源被掐断,杀戮一直在循环,无人能剪除这头超级凶灵。
这件普通人闻之色变的悬案,却引来一群为之津津乐道的妖人以及狙魔人。在他们眼中,这种不同寻常的凶灵就犹如医学界眼中的新型病毒,有研究价值,甚至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如若驯服和荡除,不仅能够一战成名,也能为己所用,锻造出像轨道之袍般的利器。
但是,暴虐依旧在进行,凶灵继续肆虐无度,但凡见过红衣人的,不管你是普通镇民还是妖人,全数无一幸免,均死于一周之内,住宅被烧毁。就这样,泛世界的一干神秘团体被迫介入了此事,布罗韦克兄弟俩也有幸参与了进来。
“那么这件事究竟解决了没有”老戴不亏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在抑扬顿挫的语气渲染中,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连尤比西奥这种混迹暗世界多年的老狐狸,烟蒂快烧到手指也不知,听得呆若木鸡。这时,侦探才话锋一转,道:“最后这件事,当然被解决了,否则也不会存在220卷宗的结语。而你们知道又是怎么解决的整个过程究竟有多惨烈”
最早深入调查的一批高人,在临死前将收集的资料封存在铁匣内,然后转交给第二批调查的人。他们是通过一张对红衣人的画像,开始发掘出事情原委。从被铲除的废宅旧基入手后,他们刨开了土层,竟在底下三米之处发现了洞穴,那是一个存在好几百年的积尸坑,尸骨被清理堆砌在四周并留出空地。有个人曾在这里遭受长期虐待并烧死,因年代久远,虫蚁鼠蛇分解了剩余骸骨,只留下部分碎末,导致无法再次对它进行焚礼,故而无法击破。
从他们踏进绝地起,就等于和死神签下了合约,只有一周的生命。因此后续的人开始分兵多路,在被害人家乡、成年工作过的市镇,以及人生末期活动的范围,展开全面调查,但由于时间的缘故,这第二批人也全部以人体自燃现象而亡。
布罗韦克兄弟俩正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介入的人。他们也是在前人积累足够多资料的基础上寻找线索,最终确认了真正元凶是一只埋葬在亚美尼亚某处修道院内的珠宝匣,此妖的游魂正是寄在一只戒指里,烈火融金化为一股青烟后,最终为这起悬案画上沉重的句号。
以上这件事,就是220档案的全部内容,前前后后为之送命高达几十人,并且全是那个时代的杰出菁英。换句话说,若不是传奇兄弟俩动身晚了,他们最终也难逃厄运,早已化为一捧黄土作古了。神秘案件调查风险之高,付出成本之烈,是难以想象的。
“驱魔、炼魂以及狙魔这种事,是一个介乎于传统与现代,信仰与现实之间的高度灰色地带,争议性极大,所以才是我谈起这则往事的缘故。”老戴说完,为自己斟了杯琴酒。
一些特殊之人,例如本就是精通异端邪说的妖人,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的落魄天才,天性暴虐的杀手,长时间遭受不公平对待被压迫之人,他们的波段异常不稳定,所积蓄的暗能量异乎寻常得高,对世间的爱恨没有尽头,那么大概率就可能成为棘手的妖魂。
同样,在某些方面尤为固执之人,例如荒淫无度、贪婪嗜财、撒谎成性、妒贤嫉能之人,虽是小恶,但也会与常人波段不同,会慢慢成为一种叫做侈鬼的东西。
以上这些都是罪孽或灰暗的人性,似乎成为妖邪无可非议。那么正派人呢例如刚直忠正,敢为抱薪救火,嫉恶如仇等等,照样也可能形成十分难缠之物,个别一些甚至比起妖魅还厉害。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历史上有许多人,最终下场都是让自己为之奋斗的愚众所谋害,或功高盖主被干掉,如格拉古兄弟,贝利萨留,达库拉伯爵,关羽等等,临死前的对世间绝望会霎那间化为仇怨,多多少少成为了坊间传说中的恶神形象。
总而言之一句话,正因为许多个性鲜明的人,生前的行为模式决定着一切,导致其成了某种复仇的暗黑象征或意识,是不分对象无差别攻击的巨妖,这种东西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可消灭形:如六翼地邪,骸骨就是最脆弱的本体,泼油烧化就能荡除。
不可消灭形:肉身骨骸早已无存,即便有心也找不到,那么必有一件或几件它们生前最依恋之物,若能发掘彻底毁坏,或许也能清除干净。
而发生在老钱身上的怪事,显然与任何一起神秘事件都不同。它们是有针对性的,不骚扰旁人只盯着他;而且无形无态,甚至在欧石竹街也不过是虚灵,导致公羊们的突击与老戴的荒原之术全无用武之地,等于是在同空气作战;因此它们的尸身一定藏匿在极难发现之处,并掩盖线索不愿被人找到;它们是意识类的物质,寻常破法无可奈何,只有像小苍兰那种,同样属于不复存在,却又在某条时空线里活着的东西,才有办法对付得了。
而小苍兰的本质又是半妖,因此对抗这一男一女两头阴胄,呈现出压倒性的绝对力量。庆幸的是,她是站我们这边的,起码她是另一个林锐。可是,我们究竟要如何找到她
当然这段分析,是回避掉krys之后,在旅店客房内的探讨中谈及的,老戴说完这些,人有些倦了,便背靠着木墙微微合上眼,悠然地吹起一只口琴来。他的用意很简单,略加夸张手法附加死亡威胁,以这种方式,劝退面前这批国民侦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前这些人脸上纷纷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在不到十分钟内三辆车走了两辆,最终只剩下三名意志坚定非要跟进的国民侦探,留在了木屋之中。他们是四眼女人、和一对父子。
“你对自己说,我赢了,是不是但你可否注意过一个细节我们进旅店后并未去订房,这是为什么”年长的国民侦探望着老戴含笑,伸手在我烟盒内取了支烟,说:“你有些小看德罕人的顽固了。我们留在此不代表比他们胆大,而他们离开并不意味着就是败逃。”
“他们没有被你吓退,别以为驱车走了就是服输,原本我们跟来就曾设想过你的各种刁难,他们只是先行前往亚特兰大,找当地熟人帮忙去了。”四眼女人看着同伴们陆续离开,气鼓鼓地问:“既然那么危险,你为何不拒绝欧石竹街那家人为了钱显然不是。”
“我只是将所有利弊都明确摆在面前,交由你们自己做出决定,不存在我想赶走谁的意思。就我个人来说,路上有相同爱好之人为伴岂不快活越多才越好。但我如何来保证,即便你们只是在做调查,就像220档案里,那些仅仅是被雇来铲除破屋的工人,或者布道撒盐的神甫,也难以避免遇上危险呢这种事我还可以举出许多例子。我所害怕的,万一全是我的误判呢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侦探搓揉着脸,半坐起身,叹道:“我不为钱。”
“我们留在这,是起先途中就决定好的,他们受不了你的傲慢,和你做事风格遮遮掩掩,因此提出虚实结合,由我们明面上的几个,配合他们联动罢了。”剩余的国民侦探替长者划火点燃,说:“其实我们原本就计划好,与你一起调查完这件事后,将转道前往纽约,与另一群国民侦探调查连环杀人狂一案,你应该也听说过雄心一代他们了吧,大抵就是这样。”
这个所谓的雄心一代,后来据这批国民侦探断断续续的描述,其实是指一群在帝国州蜚声海内的菁英,他们在同感会这个圈子内是公认的翘楚,然而却十分年轻,都还是在校生。曾多次协助警方破获许多大案要案。但在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似乎被某件怪案缠上了。
因此,这批来自德罕的家伙们,是打算忙完桃树角案,顺路跟老戴一起去纽约的。只可惜遭到拒绝,非但没因此散伙,反而被激怒了,故而才出此下策。
“在过去我服务警队期间,除了抓获的是些鸡零狗盗之辈,毒贩皮条之流,真正的大鱼被送来后,往往会出现一种现象。顶头上司在审讯期间突然出现在门外,然后先对你夸奖褒扬一番,跟着告诉你半天内将人放了,因为这是他的顶头上司吩咐下来的。最后,这些人的律师便端着大包进来,并以你们种种不是提出抗议,声称要去上告法庭做结尾,从此再也不准接近这个人,以及碰他的卷宗。”老戴一仰脖喝完金酒,叹道:“而后,对于固执己见者会被迫签署行政令被调开,自己惨死的好友没有伸冤之处。我不为钱,至少不全为了钱。”
“这是两码事,你所说的220档案,我们也知道风险很大,但这是极个别的。德罕人的性格是,你有什么真实想法最好一次性说清了,然后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通知你一声不代表需要征得你同意,只是让你知道而已。”四眼女人玩着手机,时不时抬起眼答道。
“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干,那就留下吧。比起你们,我有巨大的心理压力,而且无法摆脱,那就是布罗韦克兄弟名声在外这件事。当你走去任何一个机构,去见任何一人,他们甚至懒得问起你名字,却只提兄弟俩。所以,能明白吗如果我与他们没有关联,甚至不会被世人记起,或者说没有这层沾亲带故,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可我,明明自己在这些年来历经苦难,依靠一己之力解决了许多不可能之事,并被迫寄养了一只判官,我何曾比他们差我为何要在他们的阴影下被压得喘不上气来种种的不甘,造就我非得去不停涉险,甚至需要比当初的他们付出更多才能得到认可。我希望看见别人提起的是戴斯蒙而不是布罗韦克,我的剑不为争权夺利而动容,只为找回属于自己的名誉而出鞘。”
“纽约家伙,你好像有些醉了。”魂镰推了把帕科,让他去看顾自己的老板,叹道:“你一直是个很懂得控制情绪之人,偶尔想发泄就发泄吧,但最好别在人前吐得满床秽物才好。”
“我根本无惧于阴胄、六翼地邪或其他狗屁玩意,它们只是挡道的乱石,我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砸死,但不去试试又怎知搬不动它们呢为了没有后顾之忧,至今我仍是单身。但你们就不同了,你们的背后是家庭与亲人,更应该将爱好与生活分开,全无必要跟我一样拼命,去走一条不归路,去赌没有把握的运气,我正是因为爱你们才要劝阻你们。”
那一天,侦探让我们所有人离开,独自待在客房内沉思,孤灯始终亮至天明。到了中午发车时,又精神抖擞地跳上副驾驶,继续谈笑风生,似乎早已忘了种种不快。而我知道,老戴其实与我一样,都是内心孤寂之人,一种有所图谋的无欲之人。
半天后,我们抵达大西洋城,佐治亚的首府,南北战争中遭到重围并被摧毁的南方巨城,六零年代民权运动高峰的中心,马丁路德金慷慨激昂演说之地。很快,在那位长者带领下,我们在石山公园门前见到了前一晚离去的几个人,彼此间冰释前嫌后,由最初出发的七个人,变为了现如今的十九个。老戴这一伙人,瞬间成了绝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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