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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秋自下而上的看着顾杨,半晌,还没等顾杨先说话,他倒是先开口了。</p>
“你还是这个发型比较好看。”他说。</p>
顾杨头发修剪到了符合军队规格的长度,整个人都显得挺拔精神了许多。</p>
之前被那一头疏于打理的微卷碎发所遮蔽的锋利,又再一次展露出来。</p>
像是蒙尘明珠被擦净了,露出其内灼灼光华。</p>
也跟谢凌秋记忆之中的顾杨越发的贴近。</p>
顾杨并不搭理谢凌秋的屁话。</p>
他伸手:“烟。”</p>
谢凌秋看了看顾杨的神情,乖乖摸出了外套里的烟盒。</p>
“蜂蜜味的。”他小声说。</p>
顾杨:“……”</p>
顾杨神情复杂的看着这盒蜂蜜味的烟,迟疑一瞬,还是拿了一支出来,点燃。</p>
谢凌秋爬起来,也点了支烟。</p>
蜂蜜的甜味弥漫开来,与顾杨身上洗不掉的薄荷气交融着,泾渭分明又有些微妙的甜腻。</p>
谢凌秋轻嗅着这股气味,又看了看身边浑身布满了晶亮汗水的顾杨,忍不住眯了眯眼,连呼吸都变得明显了几分。</p>
顾杨对于谢凌秋每每看他时过于灼热的目光已经免疫了。</p>
他叼着烟,不太适应的品尝着过于柔和的蜂蜜味道,过了许久,才出声:“你当年在实验室里的时候,那些人也会让你作为实验者参与吗?”</p>
谢凌秋一顿:“按照游戏规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p>
顾杨轻啧一声。</p>
谢凌秋旧话重提:“所以,老师为什么还没成功戒烟?”</p>
顾杨捻灭燃尽的烟,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在二十四年前觉醒天赋的。”</p>
谢凌秋愣住。</p>
众所周知,顾杨中将觉醒天赋的时间是在雷矛受到重创之后。</p>
他预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p>
但因为初觉醒的天赋的不确定性,等到帝国反应过来时,那场灾难已经发生了。</p>
而那个时间,是十八年前。</p>
二十四年比十八年早了整整六年。</p>
也就是说,顾杨隐瞒了他的天赋六年。</p>
谢凌秋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p>
但最终停留下来的,还是他在贫民窟见到顾杨时,对方那满是疲惫和自责的痛苦。</p>
谢凌秋张了张嘴:“……你还梦见了雷矛的毁灭,是吗?”</p>
顾杨怏怏地看了他一眼。</p>
谢凌秋想要说点什么。</p>
他想说你又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p>
他想说,带领雷矛走向这个结局的并不是顾杨本身。</p>
又或者说,雷矛也好,那颗崩塌的星球也好,没能救下来,都不是顾杨的错。</p>
命运就是如此规定的。</p>
但他看着顾杨,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p>
经历了重创,失去了重要事物的人,总会做出“如果当初我不这么做会怎样”的这种预设。</p>
那些没有发生的、假设的可能性,才是他们所构想的应有的结局。</p>
而顾杨从来都是那种,会将错误归咎于自己身上的人。</p>
恐怕在顾杨的预设里,当初他隐瞒天赋六年的决定,是错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p>
谢凌秋想起他再见顾杨时的问题。</p>
——十八年前,您为什么会选择上报您的天赋呢?</p>
——反正查不出来,像我这样隐瞒下来也无所谓吧?</p>
我都问了些什么啊!</p>
谢凌秋顿时万分懊恼。</p>
顾杨重新抽完了一支烟,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波动。</p>
“该我提问了。”</p>
谢凌秋闷闷地应了一声。</p>
顾杨垂着眼,干脆不再绕弯:“谢凌秋,你在投资天赋基因解锁的研究吗?或者说,你干脆就是直接参与进研究里了?”</p>
谢凌秋微微瞪大了眼。</p>
那对剔透如朝阳浅海的漂亮蓝眼睛里,盛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惊愕与一闪即逝的慌张。</p>
“帝国科研院里的研究设备都是最新最顶尖的,比之十五年前至少已经更新了五代了,全星际对天赋的研究方式和思路更是改了好几个方向。”</p>
顾杨不急不缓地接着道:“哪怕你往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光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也不应当对现在的方向这样了解。”</p>
他说着,抬眼看向谢凌秋:“你将你所遭受过的苦难,施加给另外那些无辜的人们了吗?谢凌秋。”</p>
谢凌秋下意识反驳:“我没有。”</p>
顾杨伸手,将谢凌秋手里将要烧到他手指的香烟捻灭,掀了掀眼皮:“继续说。”</p>
谢凌秋终于知道顾杨这一次的梦境大约是什么样的内容了。</p>
也知道自己恐怕蒙混不过去。</p>
“他们接受人体试验,都是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们。”</p>
谢凌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杨:“蓝钻星的底层工人很穷,除了不会饿死之外,情况没比贫民窟好上多少。”</p>
“所以我告诉他们,帮助我,配合实验,我可以给他们很多钱,也许他们还有机会获得天赋。”</p>
谢凌秋的声音还是那样绵软:“我为他们的家人和后代修建了学校、医院和住所,提供了足够他们活到成年进入工作的钱,他们自愿配合我,这是很公平的交易。”</p>
顾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人体试验是……”</p>
谢凌秋干脆地打断了顾杨的话:“人体试验是不符合宇宙法规,但结果是,我成功了。”</p>
顾杨倏然抬起头来。</p>
“我成功了,顾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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