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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府前院的厅堂里“耀武扬威”一番后, 云乘月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p>
她一路反复思索,自己的“表演”可能有点生硬——没办法,她的确不擅此道, 不过,凶手也并不了解她。就算话说得过火一点、故意一点,应该也看不太出来。</p>
住回云府, 原本就是为了找到真凶。只有三房刘先生那一条线索,虽然逼着三房去报了案,但找到人的希望还是渺茫。</p>
所以她换了个思路, 决定试试激将法。她“炫耀”自己的天才,又“不经意”地透露自己这几天会比较虚弱, 如果凶手按捺不住,说不定会再次出手。</p>
云乘月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停下脚步。</p>
她撑着伞、抱着兔子, 静静望了一会儿被雨水润湿的门,这才吐出一口气, 有点苦笑。</p>
不, 承认吧,她就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 做事就容易任性。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凶手, 那就找不到吧, 何苦为难自己?今后她会修为增长、会拥有更多力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p>
但她就是冲动地去做了。原来情绪上头时,她也会给自己主动找麻烦。</p>
刺激凶手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p>
她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薛无晦,也许是因为……她被刚才那一幕触动了。</p>
云乘月闭上眼。她想起命魂一说。三魂六魄, 命魂为主。命魂是一个人最主要的思想、情感,但如果只有命魂,这个人的情感会单薄一些;剩下的情感涌动,全在二魂六魄里。</p>
她的二魂六魄,就是在这座府邸里活了十七年。种种痕迹,无论好坏,都已经留下。</p>
她本来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消失,现在才知道,她其实一直藏在她心底,仍然怀着某种隐秘的眷恋。</p>
——她非常在意大伯母和大伯父。</p>
他们是那孩子幼时唯一的温暖,但刚才——大伯母读儿女来信时所展现出的轻盈的快乐,直白地提醒她,他们仅仅是出于可怜她而稍微对她好一些,并不是真的疼爱。真正的疼爱是遏制不住的欣喜、渴望,全心全意的祝愿和守候。</p>
云乘月感觉自己像分裂成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是懵懂的云二小姐,大的才是她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对过去的云二小姐来说,并没有这么容易。</p>
云乘月摇摇头,再次感叹自己太冲动。</p>
“不过人生嘛,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冲动组成的……换言之,就是大大小小的麻烦。”</p>
她进了院子,关了门。她踏过小路上的落叶和积水,又在台阶前停下。雨水和屋檐的积水一起坠落,敲打着她的伞面。</p>
“喂。”</p>
没有声音。</p>
“小薛,我有些明白你了。”</p>
她撑着伞,抬起头。天空中的阴云流动得异常迅速,像混浊的河流;高空的风一定很烈,地面感觉不到。很多事都是如此,暗中汹涌、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痕。</p>
“我刚才生气得很没道理,冲动得也很没道理,但那一下我就是控制不住,很想对他们大吵大嚷、发脾气摔东西,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更多一点真心对云二小姐。所以,我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突然生我气了?”</p>
——[我为何要生你气?]</p>
他冷淡的声音幽幽散开,仿佛雨中呼出的白色雾气。</p>
“因为你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忽略了……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感受。你的经历比我糟糕,你才是更有理由憎恨别人的那一个。”</p>
——[我的确如此。]</p>
云乘月摇摇头:“可憎恨的背后,都是渴望啊。”</p>
“云二小姐渴望被爱,得不到才会生气。”</p>
“而你……”</p>
——[……别说了。]</p>
可她已经说了出来:“你也在渴望什么吗?”</p>
一切都在沉默,除了雨。</p>
云乘月单手拎起兔子耳朵,又移动手里的伞,让它更多地遮住兔子,自己后背却淋了雨,</p>
“你生气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我怀疑你’这件事本身,是么?”</p>
“那么,为什么我连这一点点怀疑都不能有?哪怕我都直接问你了,没有暗中揣测、没有疑神疑鬼,你却还是要生气?”</p>
“为什么?你在期待什么?”</p>
雨静默地飘着。</p>
静默之中,黑雾升起。它们在她面前缭绕、成型,化为一道修长人影。</p>
青年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垂眼看她,带着天生的阴冷和艳丽。他原本就比她高一个头,这样一来,他就更高了一些。</p>
“我没有任何期待,除了将仇人挫骨扬灰。”</p>
他神情却坚固冷漠,没有丝毫迟疑。</p>
云乘月摇头:“只要是人,就会有期待。”</p>
每个人都期望得到这样的情感:被关心、被信任、被注视……被全心全意地爱。过去的云二小姐——她自己——是这样,那位平庸无聊的云三小姐亦然。</p>
那他呢?哪怕薛无晦总是一副冷漠多疑、只想复仇、别的都不关心的模样,哪怕他能用最平静的语调叙述被背叛的事实……</p>
他是不是也仍然渴望被人关爱?</p>
但只有她看得见他,也只有她能被他信任——契约写得明明白白,容不得背叛的空间。他是不是有意无意对她寄托了某种复仇之外的渴求,却从不说出来?</p>
“如果你希望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p>
云乘月很坦率地说:“假如我之前的问题伤害到了你,那真的很对不起,可我真的想知道‘祀’字和你有没有关系。”</p>
“但只要你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我就会相信你。”</p>
她将伞柄后仰,仍抬头望着他,等着回答。</p>
他垂着眼帘,目光始终没有离开。</p>
“我……”</p>
倏然,他闭上眼。他冷冷地质问自己:你这是在做什么?于是他再次睁眼,看见眼前雨幕飘飞;他知道雨应该是湿冷的,但他感受不到,因为这是活人的世界。</p>
他的唇角一点点牵起。所谓的微笑,有时候等同于冰冷的武器。</p>
“云乘月,自作多情是病。”</p>
他轻柔地说。</p>
“你直接回答我。”</p>
薛无晦笑了。雨水如雾,他眼中却有更幽深的迷雾。</p>
“和我有关。”他扬起眉毛,一字一句,“如果我说,‘祀’字为祸一方,这件事和我有关呢?”</p>
“……真的?你不要说气话。”</p>
云乘月握紧伞柄。</p>
“薛无晦……”</p>
“云乘月,你还没明白吗?我如何回答都不重要。”</p>
他倾身过来,面容离她很近,冰冷的发丝触碰在她脸上。他对她微笑,眼神却冰冷幽暗。</p>
“即便这一次不是我,下一次也会是。你总要面对这个现实——你和我一起堕入深渊,或者……你宁死不肯屈从黑暗,便只能和我同归于尽。”</p>
他消失了。</p>
云乘月握住胸前的翡翠水滴吊坠。这是通往帝陵的钥匙。一瞬间她几乎想在这里开启入口,但旋即她清醒过来。而且,就算去了帝陵,他就愿意正面回答吗?</p>
她突然生起气来。怎么可能不重要?这一次不是他,那当然很好;如果有下一次,那就下一次再处理。为什么要把两件不同的事混为一谈?</p>
所以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p>
云乘月站了一会儿,丢开伞,干脆站在雨里。淋淋雨,也许她能更清醒,想出办法摆脱当前的困局。但是没有。</p>
她只能抱起兔子,把脸埋在兔子的脑袋上。毛茸茸的、没有生命的玩偶,这时候却最可靠,也最柔软温暖。</p>
慢慢地,她抬起手,捶了几下自己湿淋淋的头。</p>
“我的谈话技能,难道得分为负……”</p>
“算了,我靠自己解决。”</p>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算了。</p>
“祀”字的事,他不说,她就自己查清楚。如果言语不能沟通,就用行动来证明。</p>
……</p>
晚上雨停了,但等第二天推窗一看,天还是阴着,一副不知道要不要下雨的倒霉样子。浣花城气候如此,不下雨便罢,下起雨来便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好几天,搞得人心都哀怨起来。</p>
云乘月醒来时,薛无晦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也不觉得意外,便按部就班对镜梳妆、挑选衣裙,再用黑玉梳将头发挽好。</p>
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她认真地嘱咐自己:“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你得更努力一些。”</p>
不过,事情总要一样一样地来。</p>
洗漱完毕,她出去要了早饭,又回来写大字。</p>
今天她不打算出门。她昨天一时冲动去挑衅凶手,给出了“快来对我下手”的讯号;她要等,等着看凶手怎么做。</p>
这叫冲动的代价。</p>
她打算这几天都托词“身体虚弱”,窝在房间里看书、写字,也多研究一下自己新得到的书文。</p>
打算得挺好,只是没想到,她自己托词“身体虚弱”,扭头一看,她居然真的虚弱起来——小日子来了。</p>
这……在这里该怎么处理?云乘月有点茫然。等一等,原来修士也会有生理烦恼?好接地气,明明五谷轮回都可以通过丹药免去烦恼。</p>
她不大知道怎么打理,一时把自己搞得有点狼狈,匆忙塞了点干净布料垫着,才总算松了口气,又决定出门去买必须用品。</p>
刚出院子门,却碰到了涟秋。她手里捧着一块刺绣布包,正要敲门,云乘月开门时差点和她撞上。</p>
“……二小姐!呀!”</p>
涟秋险些绊倒,云乘月赶紧扶了她一把。</p>
“瞧婢子这笨手笨脚的……”涟秋站稳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p>
“哪里,是我开门太急。”云乘月问,“涟秋来我这里做什么?”</p>
涟秋是云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算不得一等,但也很说得上话。她对云乘月态度友好自然,既不过分巴结,也没有畏惧疏远,不过她平时不常来,只有遇见时会说两句话。</p>
涟秋笑笑,声音放轻:“婢子算着,二小姐的小日子快到了……虽说您现在聪慧,可婢子思来想去,还是不大放心,就擅作主张给您拿了用的东西来。”</p>
她将那布包放到云乘月手上。是一个扁扁的、绣着芙蓉花的白色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空白的纸片,隐隐有做成暗纹的文字。另外还有一小包姜糖。</p>
涟秋说:“这个,贴在亵裤上,每天换一次就可以,不难。姜糖可以随时含着,不过您向来不大会疼,这真是老天保佑。”</p>
她说了几句,又抿唇一笑,有点羞涩的样子:“哎呀,真奇怪,二小姐小时候不觉得,怎么突然之间,婢子还觉得不好意思了!”</p>
云乘月合上布包。她的记忆——过去的云二小姐的记忆里,翻涌出来了一些场景:她第一次小日子时的狼狈、被嘲笑,后来每一次时,都有人帮她清理身体,也会低声安慰几句……</p>
想起来了。是涟秋。</p>
她怔然:“涟秋,以前一直都是你帮我……”</p>
侍女抿着嘴唇笑。她看上去年纪不很大,肯定不到三十,但眼下有细细的纹路,也不能说非常年轻了。这样的年纪,如果一直都在云府里,一定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群人。</p>
她又轻轻补充一句:“大夫人也记着的……二小姐,婢子说这话是僭越,可婢子知道,大夫人挂念您是真的。您能不能……不要很记恨夫人了?”</p>
云乘月屏住了呼吸。她在试着用这种方式,让五味杂陈的心情平缓下来。半晌,她还是觉得心情复杂,只能又将气吐出来。</p>
她握紧布包,想,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起来这件事?除了被欺负以外,除了那些清晰的温暖以外……原来还有一些散落的好意,像断裂的珠子,四下藏起来,等她偶然想起。</p>
“……谢谢你,涟秋。”云乘月轻声说,“也替我谢谢大夫人。”</p>
她没有说“大伯母”。哪怕不提凶手嫌疑,有些缘分尽了就是尽了,有些情分断了也是断了。回不去的。</p>
涟秋听明白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哀伤,也有些唏嘘感叹,但很快,她掩饰了所有情绪,只对她笑笑,又成了那个明媚要强的侍女。</p>
“二小姐,婢子就告辞了。”</p>
涟秋走后不久,云乘月才刚刚换了套衣裙,笔都还没提,就被另一群人打断了。</p>
云府的下人来找她,说聂七爷到云府做客,有事请她。云乘月想也没想,说:“不去。”</p>
过了一会儿,大夫人亲自来了。她提了食盒,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红糖姜汁水,还带了新制的衣裳,那件御寒的披风一看就很贵。</p>
她到了院子里,先也不说做什么,就问她身体如何,又细心地督促她喝红糖水,叮嘱她天寒加衣。</p>
她给,云乘月也就拿着。她不言不语地喝糖水,不言不语地试新衣,说“谢谢关心”,也说“劳您挂念”。</p>
一来一回好半天,大夫人渐渐不笑了。她是那样伶俐的贵妇人,即便当场被刺了痛处、丢了脸,她一转眼又能回到端庄雍容的风度里去。</p>
但当她不笑了,只用一种复杂的、有些疲倦的目光望过来,这时候,云乘月才感到自己见到了大夫人真实的一面。</p>
“……二娘。”大夫人说一声,又叹一声,“你怨我们、恨我们,想要摆脱我们,都是应当的。我……大伯母和你爷爷想的不一样,并不奢求你能抛弃前嫌,还将自己和云家看成一体。”</p>
她这话说得很坦然,让云乘月有点意外。但她没有回,只是沉默地点头。</p>
大夫人又叹了一声,目露恳求:“只是,就这么一回,二娘,看在云府至少养大了你……看在大伯母和你之间多少有的那点情分上,你能不能答应帮聂家一回?大伯母保证,聂七爷这回不是来强迫你的,是真的有事相请。”</p>
云乘月这才一抬眼,疑惑道:“他能有什么事?”</p>
大夫人蹙起修得干干净净的两弯细眉,也露出些疑惑,说:“据说,是遇到了只有二娘你能治的怪病……”</p>
她显得有点踌躇,底气不足,因为这说法听上去很奇怪:二娘又不是郎中,能治什么病?</p>
云乘月却明白了。那天她在星祠里遇见聂小姐,出手拔除了“祀”字之影,这件事聂七爷大约听说了,现在正是为此而来。</p>
她暗忖,是聂文莹又中招了,还是干脆中招的人是他自己?</p>
祀字……</p>
她想起薛无晦模糊的态度。一时间,尽管不喜欢聂家,但她心中也立即涌起一阵冲动,很想一口答应,立刻去看看。</p>
可不行。云乘月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不行。</p>
她现在正拿自己当诱饵,等着云府中的凶手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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