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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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p>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p>

浩然走出宫外，站在满地白雪中，叹了口气。</p>

殿中明黄灯光投出园中，满庭青松扛着积雪，遒劲屹立，一阵冷风吹过。</p>

浩然手掌空握，凑到面前，仿佛掌中有一枚无形的玉埙，低声微笑道：“子辛？”</p>

浩然一手遥遥虚捏，松树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断裂响声，一根松枝飞来。浩然握住树枝，随手轻挥。</p>

雪夜中无数白色碎屑，于那一瞬间尽数卷起。</p>

风雪飘荡，浩然以树枝划了个圈，低声诵道：“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p>

“今儿若不来寻，钟太傅便要装着不认识我了。”朱姬不悦之声在园内响起。</p>

浩然收了树枝，漫天白雪骤而刷刷落地。</p>

浩然道：“贵人与喜媚呢？待政儿登基我便走了。”</p>

朱姬道：“去何处？”</p>

浩然摇了摇头，答道：“还未想好，去寻女娲石。”</p>

朱姬蹙眉道：“你与子辛究竟闹了啥了不得的事儿，现竟是仇人相见了？”</p>

浩然转身，打量朱姬。</p>

朱姬仍是那副数年前的模样，从离开邯郸的那一刻起，她便未衰老过，依旧是那副秋水般的眼眸，精致的五官。浩然对着这名与自己此生羁绊甚多的女子，反而有点恍惚，狐姒，苏妲己，朱姬，究竟哪个才是她？</p>

认真回想，自己却是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p>

浩然道：“你莫管了，此事复杂得很，别朝自己身上揽。纵是仇人相见，女娲石还是要寻的。”</p>

朱姬幽幽叹了口气，道：“转眼就这些年，怎都变了一副模样似的。”</p>

浩然唏嘘道：“如今秦国还似从前，从未变过的人，就你我二人了。”</p>

朱姬像是想到什么，盈盈笑道：“政儿两年前就时时念着，恐怕要登基了，还寻不见你，被他磨得无计，我才说你到教主那儿去了。他便令白起去寻，总算将你寻到了。如今又要走？”</p>

浩然忍不住讥道：“政儿倒是有心，每日念着我呢。险些念到床……”说到此处，终究觉得不妥，便打住话头。</p>

朱姬一展凤服，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又道：“吕不韦派了刺客，过几日登基那时……要将李斯，王翦，蒙啥的那俩小子一并杀了。”</p>

浩然道：“你家嫪卿呢？也与吕不韦商量好了？上了贼船？”</p>

朱姬叹了口气，道：“男人们的事，管他们呢，没我搀和的地儿。”</p>

浩然蹙眉不解，问：“那你到雍都做什么来了？”</p>

朱姬像是想说，却又忍住话头，道：“我也想走了，可惜首阳山被兵主占着，不然便与喜媚贵人回山去……”</p>

浩然道：“不带着你家嫪卿？”</p>

朱姬笑道：“他会去么？”</p>

浩然道：“你就是个生事的货，说实话罢，你想让嫪毐谋反，被政儿抓了。又玩那刑场假杀那套？”</p>

朱姬答道：“嗨，你咋就这般机灵呢，跟我肚子里蛔虫似的……”</p>

浩然怒道：“说实话！”</p>

朱姬吓了一跳，俩手摆在膝头，讪讪道：“大仙，小妖本打算如此这般……”</p>

“先让嫪卿谋反，待大事不好那时，便把那刑场搅一搅，翻一翻，来点飞沙走石，天降异兆，风沙吹得大家睁不开眼……”</p>

“说重点！”</p>

“把把把，把嫪毐那造反不成的苦命家伙，外加我那俩……带走，没了。”朱姬见浩然脸色不善，只得规矩道。</p>

浩然蹙眉道：“你那俩……俩什么？”</p>

朱姬无辜道：“我那俩姐妹……喜媚与贵人。”</p>

浩然点了点头，少顷又道：“自个看着办罢。登基完后，我也走了。”</p>

朱姬“哦”了一声，问：“你去何处？”</p>

浩然摇了摇头，道：“未曾想好，兴许去寻姬丹……现想起来，还是那徒弟好。”</p>

“师父被逼得走投无路，要投奔徒弟去，我也算是头一遭了。”浩然苦笑道。</p>

朱姬又笑道：“政儿……”</p>

是时一个身影从殿中匆匆奔出，猛地一吸气，怒吼。</p>

“啊——！”</p>

朱姬与浩然同时止了话头，只见那男子扑倒在雪地里，大声嚎哭。</p>

浩然认出那人是嬴政，便缄默不语，嬴政连滚带爬地起身，抽出腰间佩剑，竟是不察浩然朱姬在侧，大吼着循花园小路没命狂奔。</p>

朱姬道：“政儿又怎了？”</p>

浩然答道：“没怎，被我气的，估计先前在殿里喝酒憋狠了，这时借着醉意发会儿酒疯……你不跟着看看去？”</p>

朱姬撇嘴道：“没空理会他。”</p>

浩然道：“好歹是你儿子。”</p>

朱姬不屑道：“又不是老娘亲生的，老娘才生不出这暴戾蛮横的儿子。”</p>

浩然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心想朱姬先前不是母爱泛滥的么？一向将嬴政视为亲出……如今大有不同……莫非……</p>

浩然心中一动，道：“喜媚呢？唤她来我问她个事儿。”</p>

朱姬似是早有防备，得意道：“你做什么。喜媚贵人都与官家贵眷们喝酒去了。”</p>

只听这一句，浩然便知朱姬有事相瞒，不让自己与喜媚照面，否则那瞒着之事，定会被天真烂漫的胡喜媚说穿了帮。</p>

这更证实了浩然的猜想，浩然点了点头，道：“继续瞒，你何时与嫪毐生了俩孩子？”</p>

浩然一语猜中，朱姬登时色变。</p>

浩然道：“你真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p>

朱姬花容失色，一手紧紧攥在心头，浩然又道：“罢了，现藏在何处？你须得藏好才是。”</p>

朱姬双目圆睁，失声道：“神雷御剑真诀……我布的符法……怎会……谁晓御剑！浩然！秦国除你外谁晓——！”</p>

浩然蹙眉不解，朱姬竟似是神情激荡，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p>

浩然吓了一跳，忙上前将手按在朱姬背上，道：“不用这样吧！我又没说甚……喂，狐姒！什么神雷御剑真诀？”</p>

朱姬凄声尖叫道：“我的儿——！”</p>

那声音在夜空中惨厉无比，朱姬狠命推开浩然，沿嬴政离去的方向奔去。</p>

浩然眼望朱姬在雪地中绊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仍不住大哭，挣扎着起身，奋力疾奔，终于明白一件事：</p>

先前嬴政去的方向，正是朱姬寝宫。</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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