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拥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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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那一腔柔情蜜意了。</p>

瞳仁上再度迸出细细血丝，呼吸微沉，他拂袖起身，驱散酒意，直直掠向那片紫竹林。</p>

他想她，非常想。</p>

今夜借着交错浓情，他会尝试将自己的魂力渡给她，拉她脱离苦海，赠她无边欢喜。</p>

‘阿青，我来了。’</p>

*</p>

月下，紫竹林。</p>

谢无妄一身白衣，踏着月色出现在记忆中的地点。</p>

竹影映在他的身后，挺拔俊朗的男人，好看得独一无二。</p>

他的黑眸边缘，大约有五分之一的地方覆着了赤红的血丝，像是某种脆弱又锐利的琉璃丝线，要将他的瞳仁剜出来一般。</p>

他知道，他即将拥她入怀。</p>

他的神色温柔自负，他将向她伸出手，用低沉醉人的嗓音哄她回家。</p>

他的黑眸泛起了懒洋洋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好看极了。</p>

然而……</p>

宁青青并不在。直到东天发白，她的身影仍未出现。</p>

他站在原地，看日升日落。</p>

他，从未这样等待过一个人。</p>

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记忆中不存在的空白片段，他无法去寻她，只能站在原地等。</p>

她在哪里？</p>

她怎么了？</p>

她是不是出事了？</p>

她死了……吗？</p>

瞳仁边缘，迸出一道又一道血线。</p>

原来等待的滋味，还有个别称，叫做……煎熬。</p>

她从前，等了他多少岁月？</p>

*</p>

这几日里，宁青青认真地听了这具身躯的每一句絮语，“她”和高等生物蘑菇一样，很喜欢和身边的一切生物、非生物说话。</p>

她陪伴着“她”，偶尔对“她”说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一点一点好起来。</p>

这个世间的能量总是守恒的，她好了，心魔和器灵就不好了。</p>

心魔：“器灵你这个傻[-]儿子！舍不得多花力量赶紧换个妄境，害得老子也越来越虚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p>

器灵：“老子就你一个儿子啊，老子倒是巴不得剁了你去喂狗！”</p>

心魔：“万幸宁青青比你还蠢！这么小一块地方，她都能跟谢无妄错过两回。遇到猪敌人，真是躺着都能赢。儿子你虽然一无是处，但运气是真的不赖！”</p>

宁青青：“……”</p>

真是不识好歹，她拖延时间不跟谢无妄见面，为的是谁？是谁？！</p>

低等生物居然敢质疑她的智力水平了。</p>

她果断掉头，向着谢无妄发呆的方向走去。</p>

心魔&器灵：“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快快快，有多少力使多少力啊——冲！给我——换！”</p>

宁青青从竹林中踏出的霎那，谢无妄就像一座活过来的玉雕。</p>

黑眸瞬间迸出的神光炽烈如火，映着半壁血丝，像是从心底燃出来的焰。</p>

他的眸中映出她纤细的身姿，血丝崩断，一粒细小的赤色珠泪染红了他的眼眸。</p>

他刚一动，天崩地裂，她的身影如镜花水月般，消逝在眼前。</p>

‘阿青！’</p>

*</p>

乍然明亮的光线刺入瞳仁。</p>

看清眼前的一切，谢无妄的心微微下沉。</p>

面前，站着寄怀舟。</p>

器灵变更了妄境，这是上古凶兽暴-动的第二日，有人利用寄怀舟这个剑疯子，来探自己的底。</p>

神魂低低喟叹。</p>

他知道，这一回，她伤得更狠。</p>

她身上有伤，在她绝望地替他披上法衣的时候，她的指尖颤得像是在击鼓一般。</p>

白衣剑仙的声音清越如剑鸣：“云水淼是我昆仑的人，寄某今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走她，还望道君成全。”</p>

谢无妄只想冷笑。</p>

这么拙劣而蹩脚的借口，也就寄怀舟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会用，他还真敢用！</p>

等……等等！</p>

云水淼。</p>

谢无妄神魂一僵。</p>

一只无骨蛇般的手趁机缠向他的袖口。</p>

云水淼那个极特殊的、像是捏着鼻子和喉管发出的矫揉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走，道君，我不走。他会杀了我，你要保护我……”</p>

谢无妄：“……”</p>

嘶！</p>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酒的阴影。</p>

触到云水淼的气息，瞥见她的身影，强大的通感立刻直袭脑海，他仿佛回到了灯火辉煌的乾元殿，一杯接一杯地饮下风味独特的“美酒”。</p>

此间滋味，实在难以述说。</p>

想到自己即将为了这个马尿味的女人伤透宁青青的心，谢无妄不禁怒极而笑。</p>

这算什么事？</p>

*</p>

宁青青坐在殿顶上，感受着胸腔传出的痛楚。</p>

从心魔和器灵得意洋洋的吹嘘中，她知道距离竹林一夜，已过去了两百年。</p>

这两百年里，这具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多思，胸口除了疼痛之外，还添了从前没有的无力绝望。</p>

宁青青垂下了眼角。</p>

她是非常聪明的高等生物，她并不觉得这个身体像心魔和器灵所说的那样愚蠢。</p>

“她”只是全身心地爱着一个人，给他全部痴心和爱意，问心无愧地爱着他。</p>

付出纯真的善良和爱意，却收获了伤害。这不是她的错。如果整个世界都在用恶意回报那些善良的人，那么这个世界一定病了，并且病入膏肓。</p>

宁青青恹恹地换了个姿势，蹲在屋脊。</p>

她喜欢这个身体，舍不得让它送上去受欺负。</p>

还不如躺在殿顶看戏。</p>

……等等！</p>

一声清越剑鸣传来，寄怀舟长剑微挑，铿锵有声。</p>

啊！雪！星！</p>

宁青青转了转眼珠。虽然这是妄境，但雪星是她看中的剑，她不会让它受欺负的，至少，不能让别的剑欺负到它的头上！</p>

她计上心头，唇角勾起坏笑。</p>

此刻，谢无妄正被身侧那块马尿味的牛皮糖粘得魂魄冒烟，瞳仁之上血丝一道接一道迸裂。</p>

这一日的场景他记忆犹新，宁青青面色异常惨白，连唇色也是浅淡的，一双眼睛分明没有含泪，却能看出波光颤动。这是伤心入了眼眸。</p>

她的声线是颤抖的，字字泣血，离开时的背影却异常决绝，柔弱的脊背立得笔直，肩膀一晃也不晃。</p>

这一日之后，她就再没有欢喜过。她变得平静、哀伤、憔悴，直到他把一个女人带回玉梨苑那日，她才回光返照了一瞬，然后，她的眸中永远失去了光。</p>

谢无妄的神魂轻轻地笑着，心脏不断往下沉。</p>

余光瞥见她的身影从殿顶掠下来，他笑了笑，琉璃血丝不断迸裂，占满半个眼眸。</p>

他会带她回去，从此悉心呵护。</p>

他有好多话，要细细与她说。</p>

‘阿青，等我。’</p>

他盯着她。</p>

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云水淼什么事。</p>

到了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云水淼存在感十足。她一次次抓向他的衣袖，不断搔首弄姿，装作不小心地对着他呵气，令他一次又一次回忆起了那个恐怖的酒味。</p>

而宁青青……</p>

在真真切切地失去过她之后，他已不再有半点不耐烦，而是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中。</p>

他着实是，伤透了她的心。</p>

悬在她眸中的泪，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锋刃。</p>

那两汪清泉，摇摇欲坠。</p>

不过，一切与记忆中仍是有些区别——到了该为他披上战袍、递上宝剑的时候，她却径自转身去到寄怀舟面前，将属于谢无妄的法衣披到了寄怀舟的身上，再用手中的龙曜换走了寄怀舟手上的雪星剑。</p>

这是她的记忆催生的妄境，寄怀舟像块木头一样，老老实实任她倒饬。</p>

谢无妄：“？”</p>

比斗如约进行。</p>

一招一式，皆与记忆中一般无二。谢无妄手中无剑，却照旧施着剑招，怪诞别扭自不必说。</p>

寄怀舟修为已至合道大圆满。</p>

谢无妄虽不至于落败，但却无法再像记忆中那样轻描淡写地接下剑招，并且随手挥开牛皮糖般不断粘上来的云水淼。</p>

只见她一次又一次尖声惊叫着，拧着她的水蛇腰，不断往他面前凑过来、凑过来……</p>

每一次，都成功在他魂魄中掀起血雨腥风，叫他一番又一番地不断回忆起，在那整整四日里，被饮不尽的“美酒”支配的恐惧。</p>

“啊——道君！”</p>

“道君救命！”</p>

“妾身好害怕呀！”</p>

谢无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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