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 1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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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的时候……</p>

那一日令人无法忘怀。</p>

那刚好是深冬的情人节。</p>

大学校园里，关于井洺即将向顾安安求婚的消息流传了一个早上。</p>

安安当然是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之一。这种消息先从朋友那里听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井洺是个安静的人，却愿意如此高调地向她求婚，说明他不仅真心，而且对自己也信任。</p>

安安激动一整天，终于等到了下午，他叫她去高级的西餐厅吃饭。</p>

幽暗的灯光，桌上芬芳的红玫瑰花，颇有情调的现场弹奏钢琴曲，高脚杯碰撞的清脆声……所有韩剧台湾剧偶像剧里出现的浪漫元素全部出现。</p>

和平时的白衬衫王子形象不大一样，井洺穿得很有男人味，休闲黑西装、高贵品味的搭配和一尘不染的高档皮鞋，都让安安小心肝乱跳，紧张了一整个晚上。那一晚他依旧优雅，却褪去了平时的柔和，连举杯说“情人节快乐”的时候都带着一点侵略性的凌厉。</p>

终于，他站起来，坐在安安身旁，主动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安安，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p>

“嗯，你说。”那时的井洺性感极了，安安的心几乎要破膛而出。</p>

“就是……”他故意停了一下，抬头微笑道，“我被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提前录取了，他们给我破格待遇，说等我毕业以后立刻就可以去工作，免实习，初始薪水是……”</p>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安安头晕目眩，笑得很是尴尬。</p>

“你不替我开心？”井洺一脸毫不知情。</p>

这时候谁有心思为他开心？她都快哭了。</p>

然而等了一个晚上，他到底是没有求婚，只是在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感叹和她一起过情人节很幸福。</p>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安安强笑着和井洺道别，转身就黑了脸，准备回去被室友从头涮到尾。</p>

“安安，今天情人节，你不亲我一下？”井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p>

安安回过头黑着脸亲了他的嘴一下，却被他拽着手腕拖到了怀中。他们的距离很近，他尽管没有做什么，眼里却有一种难言的热情。</p>

两人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安安心情好了一些，想着被涮就被涮吧，放出谣言的人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根本不能怪井洺。</p>

但正这么想着，井洺突然单腿跪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将它打开：</p>

“安安，和我结婚吧。”</p>

那一瞬，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p>

也不知是否提前有准备，突然有很多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高声起哄道：</p>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p>

安安觉得羞死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看着那枚银色镶钻的戒指，又看看男朋友的面容，只用力点点头：“嗯！”</p>

本来还想说什么，眼泪却直直地掉下来。</p>

他为她把戒戴上，动作很轻柔，她的泪水一直在唰唰往下坠。然后他站起来，将哭得乱七八糟的安安紧紧抱在怀中……</p>

安安一直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井洺，认定这个人，是从那一天开始。</p>

因为那一天，她有一种被井洺深爱的感觉。</p>

……</p>

……</p>

“这件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赫默的声音把安安从思绪中拉回来，“根本没想过会把你牵扯进来，撒伽太任性了，我做得也不好。”</p>

安安用力摇摇头：“没事。如果一直被蒙骗下去，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p>

“真的？”</p>

要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安安知道赫默现在比她痛苦百倍，而且他确实只是在保护她——不管是为了谁。所以，她不愿意再说什么无意义的话去伤害他。</p>

“嗯。而且现在我也松了一口气，既然井洺不存在，我就不用再去履行法瑟安排的那个契约了，可以直接回去也没什么不好。”</p>

“对了，我还有事想要告诉你，就是关于法瑟的救洛基殿下的计划，他其实最终的打算是……”</p>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安安身后。</p>

法瑟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微笑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p>

赫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p>

“对不起，这件事我没法告诉你。如果我说出来，他会杀了我父王。”</p>

“没事。”安安眼神黯淡，“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他计划什么和我没太大关系。谢谢你，赫默殿下，我先走了。”</p>

安安转身走向大门，在经过法瑟身边的时候，把头埋低，与他擦肩而过。</p>

走出海尼尔皇宫，安安骑着海芙快速飞向阿斯加德。</p>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是向所有朋友道别：贝伦希德殿下，尤茵，萝塔，妮娅，莱斯威，梅勒……</p>

至于法瑟，就算了。</p>

她不想再见到他。</p>

她听见洛洛翅膀在寒冷的高空中舞翼的巨响，在身后不远的位置。手指好像变得更凉了，只穿紧大衣，轻轻搂住海芙的脖子。</p>

海芙像是能理解她的疲惫，喉咙间发出了细微的龙之息，然后载着她，穿过下着苍白大雪的高空……</p>

阿斯加德。</p>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却被大雪撕裂了原本的万籁俱寂，融合在冰冷和潮湿中。雪雾化作冉冉的网，模糊了城市的棱角，让雄伟的建筑都变得像水粉画一般含蓄。</p>

神殿的灯火和世界之树永远是最明亮的东西，此时却笼罩着平安夜般的空灵和忧伤。</p>

因为耐不住高空的极寒，安安坚持到一半就开始降落，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的金龙栖息处停下来，准备等体温回升一点再回星耀神殿。</p>

踩在雪中竟不再觉得冷，只有神经麻痹到脚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安安小心翼翼地将靴子从深深的雪地里抽出来，在光洁的大片白色雪地中，一步一步留下脚印……</p>

这样想一想，上了大学以后井洺经常给她一种不同的感觉，原来并不是因为她设想的“他变成成熟男人了，有野心和霸气也正常”，而是因为那人是法瑟。</p>

而每次令她心猿意马的时刻，也刚好都是那些他有了改变的时刻……</p>

井洺求婚那一日是他们感情的最高峰。</p>

原来，那也是假的。</p>

法瑟要和她结婚，要她爱井洺爱到独闯神界，所以做出这些事。</p>

还有什么是真的呢？什么也没有了吧。</p>

不过她很庆幸自己还没有爱上法瑟，她爱上的只是他伪装的虚情假意，那不是真的他。就连他们在艾尔夫海姆度过的那个夜晚，也都只是酒醉乱性而已。</p>

如此一来，她再没有牵挂，可以重新回到人界。</p>

终于走过了金龙栖息处旁边的雪地。</p>

六瓣晶莹的雪花落在潮湿的地面，她看着不远处辉煌的街道——就算那么明亮，都没有银色的大雪夺目，街上的行人也很少。</p>

安安往前跨了一步，却不小心踩滑摔倒在地。</p>

这一下摔得很重，连失去感觉的双膝磕在地上都像是骨折一样剧痛。安安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但人类的体质在神界的冬天就会变得脆弱无比，刚一站起来又重重跌倒在地。</p>

自以为很强大的安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p>

而神界大雪如银白的飘蓬，像是要把渺小的她吞没在这无边无际的寂寞中……</p>

这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蹲下来扶住她的手。</p>

抬头看见的是白色雪花中法瑟的脸庞。</p>

他的金发在这种时候看上去美极了，淡淡的，反射着雪的微光，仿佛落尘天使的发。</p>

但安安却推开他，和他保持距离。法瑟再次靠近，她做出十足防备的姿态：</p>

“走开。”</p>

“有事回去再说好么，再这样下去你的腿会受伤——”</p>

“你够了！”难得他如此温柔，安安却硬生生地打断他，“我有多喜欢井洺你应该知道，但最后是什么？他只是赫默为撒伽制造的守护神而已，只是一个幻觉。而井洺的原身，对他来说我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喜欢撒伽，他只喜欢撒伽。”</p>

“安安，别说了。”法瑟深深皱着眉，轻轻盖住她的嘴，“别再说了。”</p>

安安拨开他的手。</p>

她的黑发上落满了雪，看上去很漂亮，却又狼狈。</p>

“还有你，你也喜欢撒伽。你们都喜欢撒伽，完全没有问题。本来我就跟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但是，凭什么我要为你们的感情买单？”</p>

法瑟愣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