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2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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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加德的夜晚渐渐深沉，像是镶缀了繁密的珍珠，连带在空中海洋中投落苍茫的倒影。从法瑟寝宫的窗口可以直接看见旁边雾海之宫的寝宫窗口，而且对面窗棂上的灯只要一点亮，这边的灯也会亮起来——这是上个纪元有名的建筑师专门为众神之王和神后设计的伴侣灯，但已有近一百年的时间，这两盏灯哪一盏都没有亮过。</p>

此时此刻，只有柔和的星光混着灯光，落在在法瑟长长的银白发丝上。</p>

安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曾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动摇过——她从未想过要去刻意报复法瑟，但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事对法瑟很不利。</p>

就算是在法瑟尚未成王的时候，他在她的心中都是强大到顶天立地，而且她一直认为不积口德的人是最长寿的。</p>

如今他只剩下三四年……</p>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死去的可能性。</p>

尽管如此，她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遗憾？对我有什么好遗憾的。”</p>

“是我自己的问题。”法瑟淡淡一笑，眉梢美丽得如画一般，“我喜欢的女人，总是在我的生命中一晃而过。”</p>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法瑟喜欢上她了？</p>

——开什么玩笑，她作为撒迦来到阿斯加德才多久。</p>

还是说，法瑟原本就对撒迦有意思？</p>

就像当初他说要去和赫默抢撒迦……</p>

正在胡思乱想，却在挪动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和法瑟对视了。安安又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p>

这个时候，雾海之宫神后的梳妆塔总是高耸入云。就像连帝都的盛夜都会嫉妒和象征神后的美丽宫殿一样，隐隐约约地吞掉了它高贵的塔顶。她指了指梳妆塔，若无其事地说道：</p>

“这样看来，很快那里就会有人住进去了。”</p>

法瑟看了一眼她所指的地方，那个梳妆塔就像是被云层轻拖着的金丝雀笼，隐隐透着男人霸道□□的占有欲。他摇摇头，又指了指另一个神殿：</p>

“斯薇不会搬进雾海之宫，我重新为她建了一座神殿。”</p>

“雾海之宫你还是准备留给弗丽嘉殿下？”</p>

法瑟摇了摇头：“她离开阿斯加德前就已搬到吉雅弗宫了，说是等父王回来以后和他一起住在那里。”</p>

“可是，这样不会太委屈他们了么？”</p>

“不会。母后一直很依恋父王，只不过因为父王在位时日理万机，就忍着不去找他。其实她很想和他住在一起。”</p>

听见法瑟这样说话，安安有些惊讶。他以前一提到奥汀就浑身立起倒刺，而且也会习惯于避开“父王”这个称呼。他真的变了很多。</p>

不愿意停留在回忆中，她又随口问道：“不过雾海之宫是神后之殿，以后就一直让它空着了？还是说你以后还打算娶一个正牌神后，斯薇只是侧室？”</p>

“没错，你才是我心中的神后。”看着眼前成熟的大美人露出呆呆的表情，法瑟禁不住笑出声来，“我开玩笑的。”</p>

安安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p>

他回望着她的眼神却温柔而深邃，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都会包容。在这九十九年的时间里，他真的成熟了很多，比还是王子的时候更加迷人了。</p>

如果他们不曾分离，而是患难与共一同走过来，每次看到这张脸孔的时候，她一定会很骄傲，很幸福——看，我的丈夫是这样有魅力的男人。</p>

但是这一刻看见他，她只觉得他的容颜如此熟悉又陌生。她找不到当年如同羽萱花一样纯净的爱恋了，只有痛苦。甚至不想再面对他。</p>

“既然你身体恢复，我就先回去了。”</p>

安安有些木讷地站起来，却被法瑟握住了手腕。气氛一时间有些不自然，安安试图挣脱：“明天我再来给你治疗，今天好好休息，别再糟蹋自己身体了。”</p>

安安甩开他的手，冲出法瑟的寝宫。他握住她手腕的触感却像是会渗透皮肤，一直融入血液。</p>

如此狼狈的逃离却在门口被斯薇逮了个正着。</p>

“斯薇？”安安有些愕然，“你……”</p>

“我都听到了。”斯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法瑟，“陛下，你得了病居然不告诉我。”</p>

法瑟沉默不语。</p>

安安松了一口气。还好斯薇没有听见他的病症，不然麻烦可能就多了。</p>

斯薇推门走进去，眼神像是在谴责，却又有几分忧伤：“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未来的妻子？夫妻之间不是要患难与共么，你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照顾你啊。难道对你来说，我还不如其他人的妻子可靠？”</p>

法瑟仍旧没有回答。斯薇却小步跑到法瑟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是因为生病吗？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p>

这一刻安安突然发现，斯薇真心爱着法瑟。</p>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她对法瑟比自己对任何人都要真挚多了。这样的感情，是自己想付出也无法做到的。</p>

不管以后会怎样，这一刻，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p>

安安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无声消失，却听见法瑟的声音从寝宫里传了出来：“瑞格竭心病。”</p>

安安站住了脚步。</p>

他……竟然就这样告诉了斯薇？</p>

阿斯加德如同一张巨大的地图，无边无垠地在星空下摊开。此时，整座宏伟的神之都在酣睡，连十二座金碧辉煌的神殿、银白的拱廊也都陷入了美梦之中。</p>

然而，整个寝宫乃至金宫都只剩一片可怕的寂静。</p>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斯薇微微颤抖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片寂静：</p>

“你……得了竭心癌……？”</p>

“是。”法瑟的声音却出奇的冷静。</p>

“你得了竭心癌，为什么不告诉我！”斯薇提高了音量，似乎已经接近情绪崩溃边界，“这种病如果不治，是会死人的啊。我都要嫁给你了，你才告诉我这种事，以、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p>

“谁说这种病会死人？”安安终于忍不住又重新推开门进去，“斯薇，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劝他去做手术割掉副心脏，他就不会死。”</p>

斯薇转过头来看着安安，脸色发白：“可是这样，会，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吧？”</p>

“你知道副心脏的功能就是产生魔力和神力，割掉以后他会变成普通神族，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p>

听完安安的话，斯薇的脸更加惨白了：“可是，可是……”</p>

“可是什么，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他的命重要，还是那些多余又用来侵略其他部落的力量重要？得这种病也不是他自愿的，不是他的错，但死活不开刀就是他的错了。斯薇，你一定要劝劝他，再晚就来不及了。”</p>

斯薇嘴唇抖了抖，这一回连开口说话好像都已做不到。</p>

“撒迦——”法瑟坐直了身子，“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放弃的。”</p>

“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思操心什么部落、神界、南征？人不能这么自私，什么都只顾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周围的人？你的家人，朋友，还有那些爱你的人？”安安看了一眼斯薇，之前的压抑感好像在这一刻爆发了，“尤其是你的爱人，你要她以后怎么办？终生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p>

法瑟还没来得及回话，斯薇已猛地站起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冲出了法瑟的寝宫。安安原想上去追，但想到她可能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转而回过头去。刚才她情绪很激动，说得很快，此时都在微微喘气：</p>

“法瑟，放弃那颗心脏。”</p>

法瑟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低声说：“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p>

星耀神殿。</p>

房间的门和窗都大大地敞开，在墨蓝夜空的烘托下，千万座建筑汇聚而成的神界就像是浸泡在深海中的失落之城。灯是熄的，因此静坐在床上的黑色人影显得孤单又有些可怖。</p>

“赫默……？”安安试探地问道。</p>

床头的人的脸转过来了，但没有说话。他这样的反应让安安更害怕了。她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怎么了？”</p>

“撒迦，你刚才去了哪里？”</p>

“就是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去走走，这不是回来了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