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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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几里得的家在城西，离我们学校远得很，我转了两次车才终于看到了地址上的路牌。</p>

还没走进他家大门时，我还忍不住好奇：每天花那么长的时间在路上奔波，却依旧不肯放弃回家，他到底是有多恋家呢？</p>

这一切在我走进他家之后都有了答案。</p>

当我穿过长长的巷道，在一片阴暗偏僻的居民楼里找到地址上的那一幢，再爬上楼去站在漆迹斑驳的门前时，我整个人已经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了。</p>

看着门把手下方层层叠叠的通下水道和□□小广告，我的心情复杂极了。</p>

——虽然去年夏天看他不要命似的打工心中隐约有些预感，但真实目睹，心头仍然是抑制不住的难过。</p>

欧几里得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敲门的动作放得很轻很缓。</p>

“来了，稍等。”门里传来了欧几里得熟悉的声音，不多时，我眼前的木门被打开了，欧几里得出现在门背后。</p>

他只穿着一件卫衣，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疲惫不堪。见门口站着的人是我，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一只手撑在门边，似乎在迟疑着什么。</p>

他在担心什么呢？又或者是不想让我看到什么呢？我垂眸掩下眼底的心疼，把捧了一路的成绩报告单递给他：“老师托我把这个给你。”</p>

欧几里得从我手中接过报告单，对我道了声谢，正想再继续对我说话，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声。他瞳孔猛地一缩，转身往房间里跑。</p>

他跑得跌跌撞撞的，看起来重心很不稳，我跟在他身后一起跑了进去。</p>

我看到卧室狭小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此刻，她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像是马上要掉下去一般。</p>

女人有着和欧几里得一样的眼睛，她的身份不言而喻了。</p>

欧几里得走到床边，把她扶回床上，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喂女人喝了几口，低声哄她睡下。至始至终，女人脸上始终带着麻木的神情，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p>

看着欧几里得熟练地做这一切，我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团巨大的棉花，难受却又无处发泄。</p>

欧几里得放下纸杯，回过头才发现我正站在门边，愣了愣，又对我勾起了唇角。</p>

之前我也有说过，我很少见过欧几里得的笑，但此时此刻，我却希望他不要这样对我笑。</p>

“你怎么不在外面坐一会儿。”他张嘴对我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p>

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我抬腿走进房去，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p>

“不好意思啊，”欧几里得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能招待你。”</p>

我不敢去看欧几里得的眼睛，怕他发现我眼底的那些难过：“我又不是为了讨东西吃才来的……”</p>

欧几里得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我感觉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我的身上：“走吧，厨房应该还有一盒牛奶。”他说着便先走出门去。</p>

我又追着他走出去，怕他真的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牛奶又拿来招待我，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p>

看着他回过头时眼底那不易察觉的赤红色，我感觉心头的难过快要满溢出来了：“……我是说，我来之前刚在学校门口买了一大杯奶茶。”</p>

欧几里得嘴角漾起一个浅淡的笑：“啊……对，忘了你喜欢喝奶茶了。”</p>

“可惜我现在不在奶茶店打工了。”他说。</p>

谁喜欢喝奶茶了。我想。</p>

他走到厨房里，还是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那喝点水吧。”我下意识地接过了茶杯。他又从糖罐子里摸出了一颗小糖：“吃吗？”我又下意识地接过糖。</p>

“你的糖么？”我问。</p>

他摇摇头，嘴角笑意清浅：“给我弟弟的，他一天只能吃一颗。”</p>

他看着我微笑着，但在我的目光下又渐渐收敛了笑容。</p>

“真好，”他哑声说，“谢谢你来。”</p>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小林画了张流程图决定怎么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