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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冥之一惊。</p>
那是十四岁的他自己。</p>
那个十四岁的陆冥之朝着他伸出手来,笑容灿烂。陆冥之忙伸手去抓他的手腕。</p>
那个月白衣衫的少年人在触碰到他指尖的一瞬间,从头白到了脚,清清脆脆地裂开了,化作一团雪扑在他脸上。</p>
六出冰花滚似锦,冷得他一个激灵。</p>
他本是朝前缓慢走着,如今却急急向前,几近有些要奔起来的趋势。</p>
果然,还有人朝他走过来。</p>
他化成灰都记得她的样子的。</p>
她自然是作隆冬打扮,绾了髻,东珠压鬓,头上带着昭君卧兔,裹了一身红艳艳的斗篷。内穿着喜鹊登梅的对襟立领琵琶袖短袄,一样猩红的颜色,下头系着浅绯色五谷丰登织银马面裙,瞪着一双大红羊皮小靴,踩在雪里,也是红白相映,分外惹眼。</p>
她伸出一只皓白的手来,拿着一盏熄了火的红灯笼。眉目纤长,下颌尖尖,消瘦而清明,面容冷冷清清,不似人间能有。</p>
陆冥之站在原地,他不敢触摸她。</p>
怕她也像之前十四岁的自已一般,一触即散,只敢怔怔站在原地。他开口了,一开口声音就颤,微微有些带着哭腔:“阿婴……”</p>
宁翊宸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了,歪头冲他笑。</p>
陆冥之盯着她的眼睛,三魂六魄尽数飞向天外,几乎分不清是生是死,是梦是实。</p>
漫天大雪罩在她单薄的身影上,殷红的衣裳也被雪飘得斑驳,她也开口了,她柔声唤道:“四郎。”</p>
陆冥之站着依旧不敢向前。</p>
宁翊宸却迈步朝他走来,统共三步,走的像过了一生那样长。她走过来,是她永远迈不过去的十七岁,美得近乎绝望。</p>
她飞蛾扑火一般地撞了过来,直穿过陆冥之的身影,将自己撞了个支离破碎。</p>
又是一团雪扑在了陆冥之的脸上。</p>
湿漉漉的。</p>
陆冥之的父亲,母亲,大哥,他扭作一团扮鬼脸的二哥三哥,娇娇俏俏唤他哥哥的白芷,宣平侯府那一群花团锦簇似的姐姐妹妹,老仆稚子,一个接一个地朝他走来。</p>
陆家全族上下四百八十五口人,全从鬼影幻化作了实体,笑着闹着,同十年前那样一般无二地冲他走来,再一个一个地全部飘散。</p>
他们来过。</p>
也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p>
陆冥之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勉勉强强撑着破月枪才稳住了身形。</p>
终于,他跪倒在地上了。</p>
宣平在西北,他冲着西北方向俯下了身子,手中抓着一把雪,没几瞬就从冷冰冰的雪化成了水,从他指间溜了出去。</p>
而陆冥之再也忍不住,终于悲鸣嚎啕出声:“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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