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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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翊紧皱的眉头始终都未展开，他呼吸平稳，但面色依旧苍白。病来如山倒，但凡是他还能撑得住一口气，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倒下去。</p>

在寇翊的意识里，他想成为旁人强大的依靠，却从不想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p>

“你可真狠。”裴郁离掀开了他身上披盖的里衣，一边轻手轻脚地为他上着药，一边轻声抱怨道，“若你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p>

若是如此，垂纶岛上的风波就殃及不到他们，他们尽可以一起逃命，什么都不顾。</p>

可寇翊只是每天拉着张我行我素的脸，内心却比谁都热乎，他不是这样自私的人。</p>

“我要去一趟东南陆域。”裴郁离开始为他缠裹绷带，随着包扎的动作，记忆也铺天盖地的涌来。</p>

寇翊是喜欢隔着绷带亲吻他的，他发现了。</p>

这算是个小小的怪癖，绷带粗糙的质感很容易摩擦出一些异样的情愫，对于寇翊来说，这样的若隐若现更能撩动他的心火。</p>

裴郁离慢慢俯身下去，极其轻缓地用嘴唇印了印寇翊右肩上的贯穿伤，此刻即便是他用力去亲吻，寇翊恐怕都不会有任何痛感，可他舍不得。</p>

他的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情感，在这份情感的蛊惑下，他难舍难分地贴在寇翊的身上良久。</p>

双唇触在那雪白的绷带上，绷带下面是伤痕累累的坚韧。裴郁离突然明白了，不止是脆弱惹人怜爱，坚韧同样叫人心疼，这是他深爱寇翊的地方。</p>

他用胳膊撑住了床沿，没有给寇翊施加任何的重量，只是贴着他继续道：“我可能回不来，你可做好准备啊。”</p>

不知是不是错觉，寇翊的心跳仿佛快了一些。</p>

“若是可以的话，来救我吧。”裴郁离此刻是真真正正的溺水之人，虽做好了沉沦的觉悟，却仍想抓住他的浮木。</p>

“我等你。”裴郁离往上凑了凑，凑到寇翊的耳边，又重复道，“我会等你的。”</p>

说完这句，他像是道尽了所有的心里话，带着无尽的依恋吻了吻寇翊的鼻尖，又终于向下去，吻住了寇翊薄薄的双唇。</p>

二人的唇都毫无血色，吻上去只有凉凉的触感，但裴郁离丝毫不想停止。</p>

他怕极了，也爱惨了。</p>

此次前去陆域，他的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这世间容不下他，可只要寇翊的心容得下他，什么都值。</p>

咚咚——</p>

门再一次被敲响，裴郁离用侧脸蹭了蹭寇翊的脸颊，伸手卸下了腰间的青玉枝。</p>

他将青玉枝好好放在寇翊的枕下，收拾好表情，抬脚走了出去。</p>

当夜，一艘小船乘浪而去，悄悄飘进了东南沿岸。</p>

裴郁离孤身一人，穿着件并不合身的黑衣，自海岸边一跃而上。埋在夜里，也埋在人群中，无声无息地疾步前行。</p>

港口的通缉告示依旧崭新，但守港的士兵显然对此感到疲乏。</p>

五个月都没露面的嫌犯，定是不知跑到哪方外域去了，还指望着他能自投罗网不成？</p>

盘查不严，轻易就能避过。</p>

此时刚刚入夜，离城门夜禁尚有一段时间，裴郁离脚步不停，刚刚穿过人潮，便如黑豹般快速前进。</p>

他是奴籍，卖身契又跟着李府一同烧成了灰，既没有官员大户用的鱼符，也不能做寻常百姓的户籍登记，要想进城，只能趁夜混入。</p>

夜禁前应当有官商的马车回程，天黑路暗，更易于掩人耳目，裴郁离打得就是这份主意。</p>

果然，他在半路中便瞧见了不止一辆马车。</p>

他前几个月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两肉在这短短的两日内也全掉了下去，整个人都带着倦态。虽如此，他身形依旧飞快，在距离城门处不远的地方，逮准了时机，见缝插针地贴地滑入了一辆马车的下面。</p>

那马车就连下沉的力度都很轻微，坐在其中的主家连一丝异动都没发现。</p>

车轮轧地发出不小的动静，裴郁离牢牢攀附在车板下，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心脏也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起来。</p>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似乎也到了快要支撑不住的地步了。</p>

如此高强度的耗神耗力就是在吞噬他的命，非常不是时候的，他感受到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四肢都跟着软了软。</p>

正在此时，那马车行至城门，停了下来。</p>

四边的车轮都止住了声音，裴郁离整个人猛地一颤，一只腿不小心一松，差点垂了地。他脑子里一个激灵，咬紧了牙重新稳住身体，顿时汗如雨下。</p>

“放行。”</p>

前面有守卫这样说了一句。</p>

吱嘎一声，车轮重新滚动，马车上下左右的摇晃，每一下都能对裴郁离造成不小的冲击。他那不争气的胃又在喧嚣着折腾，连带着手脚都不听使唤，直往下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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