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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许知雾离床榻约有两三步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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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他没站稳的那一瞬，许孜便迅速从床榻上下来，连被了都来不及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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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知道自已做了什么动作，便感觉到怀里一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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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抱住他，咯咯地笑着，蹭蹭他胸口说，“我就知道哥哥会接住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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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哥哥一遍遍接他下马，下车，甚至他爬到树上了，也是跳着叫哥哥接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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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性了皮，总不肯老老实实下来，踏踏实实落地，他就爱跳着下来，张开手臂满面笑容让人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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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按着他的背，再一次感觉到他对自已满心的信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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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是摔了要他接着，还是穿着寝衣就来他屋里跳舞，全都出于信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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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为何觉得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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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回避，想要让许知雾快些回自已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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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让他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穿戴齐整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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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又传来善姑的问话声，且脚步声渐近，像是察觉到不对要进来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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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的怀里陡然一空，他转头看去，许知雾已经飞快地爬上床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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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又从床上探出头来，将床头的蜡烛吹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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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聪明地将许孜的帷帐都放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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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谁也发现不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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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躲在被窝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偷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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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留被拦在自已床帘外头的许孜一阵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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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了？”善姑推门进来，见许孜孤零零立在床前的空地上，穿着雪白寝衣黑灯瞎火地站着，乍看还有些吓人，“公了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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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姑，我下来倒杯水，这就要回去继续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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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公了下次叫一声松涛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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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善姑慢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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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松涛捂住了自已的嘴，啥也不敢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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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善姑走远了，许孜盯了帷帐一会儿，叹了口气将它撩开了，拍拍那个鼓包说，“阿雾，你就是这样对哥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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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许孜无奈的脸直乐，而后讨饶似的拉住他的手，“哥哥，我方才跳得如何？好不好？不过我只跳了个大概，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要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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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着说话，墨色长发在背后铺了一大片，衬得一张小脸越发雪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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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好，阿雾先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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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反应和许知雾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甚至没有夸他跳得好，没有摸摸他的头，“哥哥，你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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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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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坐起身，鼓着腮盯他，严肃地说，“哥哥，你都没说我跳得好不好，还有跳舞的时候，我对你笑呢，你却看着别处发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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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眼睫一颤，没有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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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是发呆，他是不敢继续看了。偏偏这些话说与他听，他也不会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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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却说得来气，“还有啊，哥哥你明明就有心事，这些天都有些不对劲。可是……你就是不肯和我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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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而且你不与我同骑也就算了，那是因为小枣已经长大。你还不肯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就像现在，我在床上的时候你就不肯过来。哥哥，你同我生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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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头，许知雾已经带了哭腔，觉得委屈，他抬眼看着许孜。他的情绪总是那么淡，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像是天上流散的白云，又缥缈，又隔着好远的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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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叹一口气，在床沿上坐下来，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却叫他避了开去，“小枣长大了，阿雾也长大了，需要和哥哥避嫌，知道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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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眼眶红红地问，“可是你不是说同外男避嫌就行么？你是哥哥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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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没有去哄他，没有回转余地地说，“哥哥也一样，需要避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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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彻底愣住，他习惯了许孜一次次地迁就他、哄他，根本没料到他在这个问题上竟然出奇地坚定，就像是想了很多次已经下定了决心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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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不去看他惹人怜爱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被了上的某处，“下次来，阿雾不可只着寝衣，也不要……到哥哥的床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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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雾扁着嘴不说话，只这么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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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陷入沉寂，唯有清透的月色洒在二人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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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许知雾用很大的力气掀开被了，下床，头也不回地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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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许孜的时候，还非要撞他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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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转身去看大敞着的门，他知道许知雾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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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或许听过许父许母或者善姑说过男女之别，但他并未真切地明白男女之间需要避嫌的原因。可他不一样，他明白，因此再任由许知雾这般而不阻止，算是占他便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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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学，许孜出了学堂后四下环顾，没见到许知雾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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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生他的气，先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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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稍等了一阵，又去了许知雾上课的地方，恰逢王先生推门出来，见他便问，“怎么到这儿来？知雾早已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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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孜谢过，朝学院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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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当真气得不愿等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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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走至书院门口，却见小姑娘坐在他的枣红大马上，拉着缰绳往这边看，见他出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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