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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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俊气得够呛。山海茶社的这些人也就罢了,这个弟弟是真的不能要了！哪儿还有把自己的亲侄子往外送的呢？

——再说了，那也不一定是他的亲子，太一的亲侄子啊,也可能倒一个个儿。毕竟他是真没和哪位女子亲近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是有感而孕。那感的便是太阳金气，他与弟弟都是三足金乌，一体所生,感谁都有可能啊！

帝俊责怪地瞪了没心没肺的弟弟一眼,绷着脸,提溜着太一向道祖告罪，赶紧往谢圣所言之地遁去。也不再提什么留下来听相声、拉关系了。

他来的时候还想着套山海茶社加入自己的阵营呢，从无名山离开的时候,帝俊恨不得肋下再生一双翅，只怕再多呆几天,自个儿弟弟、儿子都全不是自己的了。

谢圣叹息：“走这么快！我本来还想提醒他,回头找到儿子了一定得看好……”

后世流传颇广的神话中有一则后羿射日，说的不正是帝俊这十子么？谢圣还是不太希望看到伤亡的,真要伤不如先上他的《山海经》……

晃晃脑袋,谢圣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转头叫来玉兔、定光,打算再盯盯他们的功课,又有人从外面匆匆忙忙赶进后院：“谢师！”

老子一向是不急不缓的做派,性格极为稳重,这会儿难得的有些小狼狈：“山灵有形了！”

…………

昆仑山生出灵智是在紫霄宫首次讲道的时候，一直努力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会元了，才总算是化出形体。

也不怪他天赋不佳,其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佳了，所以才为天道所不容呢。想想看吧，昆仑山打从天地开辟就支在这儿了，多少年过去，这支撑天地得是多大的功德？但话又说话来了，这事儿也很危险啊，支撑天地的柱子有了灵识，那万一有哪天他不乐意受累呢？或者哪天他突然激动想跳个舞呢？灵识刚开那会儿，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三清每日住在山上，绞尽脑汁给山灵编故事、讲道的时候，就得见缝插针的讲一讲这个事：你可不能突然撂挑子啊，你一撂挑子，整个洪荒可能都要没了。

“您这副模样，难道是小七打算旷工吗？”谢圣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调侃，毕竟他一没听到山崩，二没瞧见地裂，昆仑山还好好站着呢，那小七成功化形就该是好事呀，“您些微等会儿，我去拿个大褂……”

没错，打从决定收山灵为徒后，谢圣不光把名儿给他排好了，还特地准备了大褂。也跟山灵说了好几次了：等你一化形，我就把大褂先给你穿穿过过瘾。所以你可要乖乖的，千万别又感极而舞了。

老子看着更加萎靡了：“用不着，他穿不上。”

“嗯？”谢圣纳闷，“怎么的，是太小了吗？”

山灵化形，确实可能体积大点。

老子却是长叹：“是太小！”

两师门一行人赶紧往昆仑山上去，半山腰便瞧见三清殿门口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蹲一站。

元始姿势僵硬，怀里仿佛抱了个什么东西，绷着脸冲着通天训斥：“过来！你躲什么？”

通天像和谢圣初见时那样，流氓蹲在地上，不过因为心境完全不同，现在更像是民工愁苦蹲：“兄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弟我也不愿抱这孩子啊！”

谢圣定睛一看，只见元始怀里捧着的正是一个光屁屁娃娃，长得冰雪可爱，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皮肤也白，眉目可爱，脸胖胖的像是糯米糍，四肢藕节一般，哭倒是没哭，就是老拿那一点点小的胖脚丫子啊，揣元始的心口，好像很嫌弃一样。

元始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但也没法子，这是山灵啊，房东啊，他还不打算搬出这个特别有逼格的道场呢，只能在人后多多承受一点了：“谢师，也不知化形时出了什么岔子，山灵竟化作婴孩模样，而且也不懂道理。”

要知道二次讲道结束，他们回昆仑山时，山灵已经能够安安稳稳地听他们各自论道而不觉得不耐烦了。那时候元始甚至还动了心思，心说既然镇元子、麒麟弟子能两门抱，那山灵是不是也可以？此子根脚绝佳，乃是天地支柱，不周山灵识，正符合他想收的徒弟的标准！

鸿钧淡淡道：“天道不容尔。”

能给灵识一个化形的机会，天道已经算是仁慈了。

圣人在前，元始也不敢骂，也不敢动，就这会儿功夫，山灵又冲着他心窝子蹬了好几脚，看得通天仗着自个儿蹲着，埋着头偷笑。

他们兄弟三人每日住在一处，也不是都和和睦睦的，发生口角是常事。作为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通天就总是被兄长们一块儿骂，老子还好点，本就是疲懒的性子，元始就不一样了，嫉恶如仇，眼里揉不进沙子，但凡觉得通天哪里不对，一定得狠狠批评，搞得通天很不服气。

老子也道：“那山灵难道一直便是这个体型？”

关键是，一直没脑子？

这可要了亲命了，世上最难相处便是小孩儿，说哭便哭说笑便笑，最害怕的是这山灵如今不懂事儿，如果一哭，全昆仑跟着淌泥石流可怎么办啊？

他们当初选址，是选了个高危频发地啊！

“我瞧没关系，你看小七正踹着元始道友呢，也没见哪儿倒棵树砸一砸他呀。”谢圣开了个玩笑，转回头还是看鸿钧，“老祖，您看这个……”

鸿钧险些后面跟一句“养着吧”，赶紧把自我带来的坏本能克制住：“此子欲成大器，需倾注数会元之力，悉心培养之。”

长是能长大的，就是费时间了点，等个几万年吧，也可能更多，反正肯定有一天会长大的。

还是老子心疼弟弟一点，伸手把山灵从元始的怀里抱来了，结果下一秒小娃娃就哇哇啼哭，带得整座昆仑山风声呜咽，仿佛闹了鬼似的，赶紧还是塞回元始怀里。

通天也不由得撇过脸看了，睨着小山灵重又蹬起来脚：这到底是讨厌元始还是喜欢元始啊？被元始抱着又老踢人，被其他人抱了又哭。

谢圣也觉得小山灵这性格有点意思，伸手：“那我来抱抱。”

白胖胖一个大小子窝进谢圣怀里，哭也不哭了，蹬人也不蹬人了，特别静谧美好的样子，还嗦起了大拇指。

元始气得心头发梗，老子和通天却是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让谢圣将山灵带走，围在四周的谢圣弟子们却纷纷将眼睛瞪大了：

“师父啊，小七还是让三清他们带吧！”

“就是，不然他们也太快活了。养孩子您来受累，住道场他们倒是轻轻松松？他们住咱们小七身上给钱了吗？给咱们山海茶社好处了吗？就该让他们带啊！这是他们欠小七的。”

“可不吗，圣人都说了，数会元呢，您辛辛苦苦养儿数会元，他们快快乐乐无事住道场？”

镇元子和红云倒还好些，其他的弟子都是横眉冷对，怒目而视。

开玩笑，收小七就算了，教个徒弟最多几十年，顶天了百年吧，可养小七那可就不一样了啊？没听圣人说吗？小七会保持这个样子好几会元呢！

这简直就是破坏谢圣师门生态圈平衡的重大事件啊。

“不是，”通天也急了，“我们也不能天天带孩子啊，回头还有第三次听道呢！”

一边说，通天一边拿眼神往鸿钧那儿看，心说亲师父啊，这事儿上怎么说也得帮个忙吧。他们总不能把山灵给带上紫霄宫，一边奶孩子一边听道吧？

鸿钧却和通天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的思维方式是：谢圣现在已经是准圣了，那想要成圣，只怕就在这第三次讲道前后。谢圣走的路子乃是功德成圣，需得奔波走动，百般谋划，那带孩子会不会影响谢圣成圣？

到底是洪荒走来的人，圣人老爷的私心其实比谁都霸道，其他人他可以另提，但自己的一线生机必须要成功成圣！

这么一番思虑过后，鸿钧缓缓地将脸测开了。

通天：“……………………”

……亲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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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奶孩子的悲惨命运暂且不提，说回去找儿子的帝俊和太一。

兄弟两人来到谢圣所说的这个羲和之国，果然在附近发觉了一处道场。

羲和国的人将其称之为“汤谷”，汤谷中生有一棵扶桑树，树上半卧着一位美人，怀中抱有十只很小的金色光团，帝俊一掌大约能捧起三四个的样子。

小巧的光团圆滚滚，因为浑身迸发着太阳精火，所以光芒四射，瞧不清原型，远远望去就像十颗小光球在羲和怀里挤挤挨挨。过了一会，竟有一只从母亲的怀中蹦了出来，摔在地上扁成了半圆，不过很快又精神抖擞地起来，趁着母亲熟睡，骨碌碌一路滚到帝俊和太一脚下。

帝俊刚来时，心情还是很复杂的。霸业未成，他也从未想过要成家生子，这十个孩子突如其来，令他一时间很难摆清定位。不过当小团子一下撞到他脚边时，帝俊一下感觉到对方与自己系出本源的力量，那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又回到自己与太一还未诞生时，紧紧依靠在一起的感觉，心一下软了。

小光团是循着气息来的，他虽不懂事，却感觉到这两个站在道场边的男子身上，有着让他熟悉、想要亲近的气息。却没想到小腿一下迈得太快，没收住，在帝俊脚边撞了个七荤八素，连太阳精火都灭了，金色的一只小鸡仔被覆着绒绒的毛毛，小爪蹬了半天：“叽。”

“哎呀我去！”太一赶紧伸手捂住小侄子的喙，“可别叫，回头大家都知道三足金乌小时候跟鸡仔一样……”

太一逐渐停下，表情渐渐变得困惑，接着流露出一丝惊恐，本能地先看了一下兄长，又猛地转回头看看小鸡仔，来回几下，一下把小光团放开了。

不等帝俊询问弟弟为何有此反应，那半卧在扶桑树上的女子却是被惊醒了，美眸一睁，顿时瞧见自己的孩子竟落进两个陌生男子手中，当即左手一抬，虚化出一枚太阳精气凝成的金锥：“呔！贼子！放下我孩儿！”

帝俊长身而立，面色复杂地看着羲和手中金锥：“我乃帝俊，此子亦是我的孩子。”

太一：“啊……”

羲和一愣，瞧见帝俊手掌中凝出一团太阳精火，更加警惕：“你们是来抢孩子的？”顿了顿，她没忍住问出打从怀孕来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那这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你弟弟的？”

喜当妈的羲和也是一脑袋糊涂账，她也弄不清楚啊！

说起来，她是有感而孕吧，感的是太阳精气。可是太阳上可住着两个三足金乌呢，她感的是哪个？

帝俊很本能地说：“是我——”

等一下。帝俊突然意识到不对，刚刚太一碰到小金乌的那一番奇怪反应是因为什么？还有，他刚刚说小金乌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太一突然吭哧了一声？

太一望向兄长，可怜巴巴的也有点无助。

他方才触碰到小金乌时，也有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只怕这次喜当爹，喜的不止是帝俊一个人，也连带着他。毕竟他们系出同源，羲和感的太阳精气是他俩人的，会出现这么一个结果也不奇怪……

“……”羲和慢慢把腰杆挺起来了，矜持地理了一下头发，眼神不住地打量面前的两个三足金乌。

这情形，难道老娘我是一下有了两个男人？乖乖，这个刺激哦，谢师的相声里都不敢这么说！

“……”帝俊的表情空白了好一阵，等到理智的思维又重新回到脑中，一闪而过的第一个想法不是那孩子到底算是谁的，而是，“便是如此，太一你也休想将小金乌送去山海茶社！”

太一还没说话呢，原本还想据理力争、拼死保住孩子的羲和却是眼睛一亮：呀？你们还有这关系？

羲和的态度顿时大变：“山海茶社有什么不好！哪怕未来学相声没学出出息呢，能进银行或者娱乐公司不也很好吗？难道你们都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在山海茶社附近设道府，方便子嗣从小听道！”

为母者，子当先，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更好发展啊！羲和也不提你们快滚，孩子是我的了，现成的关系户在眼前，又是孩子的亲父，怎么也不能浪费了。多好的机会，未来连学区房都不用忧心了，直接送学校里去！择业问题也迎刃而解。

羲和很干脆地说：“想要孩子，你们必须得答应把他们送进山海茶社去。我可知道，如今洪荒不太平，未来你们倘若当真与巫族打起来，未必能护得住孩子……”

…………

“？？所以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帝俊道场中，鲲鹏气得跳脚：“你们还有没有点霸气了，那女子不愿又如何，把小金乌抢回来便是！竟两手空空的回来……”

帝俊揉了揉眼角，也很烦心：“抢回来又如何，羲和乃是金乌之母，小金乌也不会高兴。”

想要孩子，就得送去山海茶社，不送山海茶社，就只能抢孩子，哪一条路都走不通啊。

帝俊有些出神，其实这次和羲和的对话，也让他的意志有些不太坚定。一方面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受自己教导，未来能接手天庭，另一方面，羲和所顾虑的不能说没可能，未来巫妖势必有场大战，他和太一作为妖族的领袖，肯定是冲在第一线，确实顾及不上小金乌……

鲲鹏气了个仰倒：“管他们高不高兴了！他们尚且还小，待数千年后，霸业已定，他们还能记得自己在汤谷有个母亲吗？”

太一就很不喜欢鲲鹏这种狠厉的手段，难得语气重：“那可是我与兄长的亲子。此事不必再提。”

帝俊也顺势岔开话题，另说了个妖族眼前的其他麻烦，也算是给鲲鹏一个台阶下。

可惜，鲲鹏并不领情，甚至还因此隐隐记恨上了羲和与小金乌。帝俊与太一商议之时，他便在心中暗自盘算：那十只金乌，倘若不能为妖族所用，那便是废棋。倒不如物尽其用……看帝俊、太一对他们的重视程度，日后不如择一良机，将那羲和与十只小金乌拐出来杀死，就栽赃到巫族头上，到时候大战兴起，也算是他们妖族师出有名……

汤谷中。

正把孩子一只只装进包裹里的羲和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三，四，五，六……咦？小六呢？”

羲和四下里一通狂找，才瞧见小六和剩下的几个弟弟正滚在扶桑树下，小六仗着力气大些，叽叽高叫着把几个弟弟压在身下，弟弟们当然不依，叽声一呐喊，齐齐用力，又压回去，几个小毛团子滚来滚去，看得羲和好气又好笑：“净爱打架！”提溜起小六，小六还在激愤地空中蹬爪爪，小翅膀直拍，“干脆给你取个艺名算了，以后你艺名就叫六……陆压。让你再和弟弟们打架。”

把孩子们装好，羲和将包袱在怀中抱着，决定自己亲自去山海茶社去：“权当你们没有父亲！谢师大善，一定不会忍心我们孤儿寡母的流落在外的。”

一下就死了父亲的小金乌们：“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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