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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
“嗯?”
叶清眉梢一挑,回头问道:“怎么了?”
“你在发呆。”怀息困惑道:“要是无聊就回去吧。”
叶清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
西楼新月,碧湖泊舟。
他说:“走吧。”
怀息瞧他神色古怪,嘟囔了一声,刚转过头,却见前面不远处停着辆马车,有位带着幕篱,身穿藕色散花裙的姑娘正在青衣女子的顾护下踩上了脚凳。
“姑娘!”怀息一时顾不上身旁人,忙疾步跑过去,大喊着:“姑娘且慢!”
女子听到这声音,微微偏头,纤细的手指挑开绫罗,秋水般含情的双眸望了过来。
怀息跑到马车前了,却被看得怔在原地,一时无言。
那青衣女子低低笑出声,问:“这位公子匆匆前来拦轿,不知所为何事啊?”
“我……”怀息怔了怔,然后低头,双手在身上摸着。
南月昭垂眸瞧了眼,便返身入了车内,青衣女子又是掩唇笑着,低语道:“竟是个痴人。”
马车缓缓离去,而怀息将全身摸了个遍,却愣是没找到那支花簪,直到凉风一吹,他才拍着脑门儿,跺了跺脚。
花簪被压在枕下了!
看叶清还在远处站着,怀息便招了招手,与人告别后,忙回了住处。
夜色苍垂,香雾缭绕,西窗忽地被人叩响,南月昭从镜台前起身,打开了木窗。
“月昭姑娘。”怀息笑容明朗。
“是你。”南月昭往他身后瞧了一眼,道:“小公子私入玉兰居,不怕被人抓住问罪吗?”
“我小心着。”怀息悄声道:“今日来是要还样东西。”
怀息从衣襟内掏出一方绣帕,展来后便是那支木槿花簪,他说:“花瓣摔碎了些,我找人去修补,那家掌柜的说没有芙蓉玉,便用鸡血石做替补,可能瞧着颜色有些重,融不进去。”
南月昭看着那支花簪,却没有接,而是垂眸轻笑,“这簪子本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劳小公子如此费心,竟以鸡血石来补。”
怀息将花簪放在窗前,扬了扬唇角,“我瞧它做工精细,簪身上还刻着字,姑娘虽口中说着不值钱,但想来也十分有意义。”
他抬手一拜,转身就要离去。
见他要走,南月昭便道:“小公子既已送簪来,可要听我抚琴一曲以作报答。”
怀息愣了愣,没回过味儿来,“夜已深,还是太过唐突。”
南月昭低笑,“小公子深夜越墙造访,不怕唐突我房内客人吗?”
怀息神容微动,忙俯身拜礼,“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还有客人在,此举已是唐突,不能再唐突了,告辞。”
“逗你的。”南月昭转身,从案几上端来一盏茶,“你既不肯听我抚琴,那这盏茶就当是谢礼了。”
怀息怔了片刻,上前接过那盏茶,南月昭拢了拢身上那件浅色的织锦披风,抬手关上木窗。
怀息呆在原地,等察觉到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时,才将手中茶水一口饮尽,思量片刻,连茶盏也揣在袖中带走了。
他一时分不清南月昭方才的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从怀息来到这里的第一日,他便听说过,稷安城,有着最明艳高贵的牡丹,玉京很早便有人以这株牡丹作为赌注,猜最后会花落谁家。
思及此,怀息缓缓闭上眼,揣度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她方才用意何在。
十万分的困惑。
怀息蹲在玉兰居门外,将墙角攀爬的夕颜花采揉了个干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打了个哆嗦。
千钧一发的时刻,怀息做了这辈子以来最蠢的事,他蹲下身,埋头将自己塞进了草丛里。
“这不是怀小公子吗?”白薇挎着竹篮,看满地残花,不禁掩唇嬉笑,“怀小公子这是掐了所有的花,把自己种进去吗?”
怀息直起腰,把眼前一片绿叶摘下,看向南月昭,挠头笑了笑,“不,不好意思啊,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薇:“去北街上买些布料,回来做衣裳。”
“玉京那边如今不安稳,还是少出门为好。”怀息说:“我送送你们吧。”
见南月昭没有反对的意思,白薇便对他笑了笑,边走边道:“稷安如今还算太平,多亏了怀小公子在。”
“这可不能归功我一人。”怀息淡笑,微侧着头瞥向南月昭,只有一瞬,“天下不平,各出其力。”
白薇笑着,聊到了商铺门前,她进去挑料子,留下南月昭和怀息在外。
两人都不发一言,格外安静规矩,怀息背倚着墙,目光胡乱溜着,过了片刻,忽然站直身子,缓声问道:“月昭姑娘是否喜欢吃糖团?”
南月昭微微一愣,随后点头。
怀息笑了笑,抬步走到对面的铺子上买回几个糖团,还是热的。
南月昭拿着,不知想到什么,垂眸淡笑起来,口中说道:“浙湖一带最兴这种糖团,小孩子嘴馋,经常吃到牙疼,有时候偷偷摸摸地买,能被家人追着打。”
怀息:“姑娘原是南方人吗?”
南月昭默然片刻,抬眸看向怀息,慢声道:“不死林居北地,如今妖邪作祟,天下纷乱,修真界仙士苦,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苦,玉京要毁,唇亡齿寒,稷安便没多少安稳日子,怀小公子日后可要保重。”
怀息从她的话中听出点儿别的意思,仿佛心有灵犀般,他问:“你要回浙湖了?”
南月昭目光又落向了远处,她道:“妈妈已经找好了船只,不日便要离去。”
又是一阵沉默。
怀息垂眸,说:“那你日后也要保重。”
白薇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南月昭忽然抬步,往右前方走去,怀息看着,也跟了上去。
稷安北边有处城隍庙,很古旧了,这个时间来朝拜的人不多。
南月昭点了三支香,递给身后的怀息,自己又燃了三支,她像是常来此地,清扫的小道士见面也会招呼招呼。
南月昭跪在蒲团上,闭目问道:“怀小公子今年有多大了?”
“十八。”
“十八。”南月昭睁开眼,微微侧目,瞧着他,笑道:“我长你两岁,若怀小公子不介身世,便同我拜上三拜,称个姐弟。”
香火烧着,空气中氤氲了一股轻薄的云雾,怀息神色微凝,敛袍跪下。
南月昭目光动处,藏了一地流光,她执着香,俯下身去。
一拜,天平地安。
二拜,九族民睦。
三拜,万寿无疆。
要这城隍爷,庇佑天下有情人。
“如今正值多故之秋,你们诸事缠身,今日也算是道别,往后不必相送了。”
南月昭同他走出城隍庙,抬手取下发间的木槿花簪,“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这簪子便做个念想,他日有缘,你可来浙湖寻我。”
怀息接过,屈指握在掌中,白薇上前,站在南月昭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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