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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一半的时候,我们在半道上歇脚。远处的村庄飘出来歌声,我和雷子、狗娃跟着调子哼了起来: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我唱着唱着就想起了瞎瞎。索罗村的山和沟不是风儿的,就是瞎瞎和羊儿的,后来才多了我和丹丹。我也很久没有在索罗村的田野里狂奔了——自由自在地追逐蝴蝶和蜻蜓,吸一口蝴蝶花的酒香,采一把山丹丹……我怀念瞎瞎的歌,他饱经沧桑的喉咙里全是岁月的声音:扬一把黄土我心碎,叫一声妹妹泪洒地……
年前,村民吃救济粮过的年。年后,春耕的时候,牲畜饿的拉不动犁,有几头直接倒在了田地里。岁旦找鞭杆和老秤的麻烦,说是要他们负责。老秤一听气不打一起来,辩解道,人吃五谷,驴吃草。槽里没草,你叫我们怎么喂牲畜?苏安不信,岁旦跑去看驴槽,光秃秃一点草料都没有。骂老秤和鞭杆没把牲畜看好,要他们赔牲畜,要对索罗村和堡子村几百口子人负责任。鞭杆问苏安和岁旦,负有责任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你们欺上瞒下,满嘴跑风。如今闹了饥荒,就没有他们俩任何事情了?牲口没吃的,他们用空气能喂肥它们吗?你岁旦和苏安家没有人去翻过粮仓呢!要是翻出来粮食,你们如何给索罗村的人一个交待?鞭杆这一问,岁旦顿时哑口无言起来。一旁的苏安气乎乎地骂鞭杆要造反,要扣鞭杆和老秤的口粮。三财气喘吁吁跑来说,耕地的黑骡死在了田地里,问苏安怎么办?苏安看着岁旦,岁旦看着三财,苏安骂三财,村长当得龌龌龊龊,这都是些什么事?最后三人急着去解决黑驴的事情。
老秤说他今天捅了马蜂窝了,等着收拾我们吧!鞭杆被老秤刚才的话点醒了一样,突然叫道,天啦!他把这事给忘了!肯定是这个缘故,一定就是这个缘故。老秤看鞭杆莫名其妙地这样说,问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鞭杆问老秤他还记得当年哈布被驴踢死的事情不?老秤似乎被当头棒喝般地刺激了一下,说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岁旦三番五次地闹腾是为这事?鞭杆冷漠地说,他看差不了多少。老秤说难怪刚才三财走的时候示意我们不要多说话。三财是不是早觉察到了什么?鞭杆说他刚才也是疏忽大意了!一开口就惹了祸!
村里死了驴骡五头,春耕晚结束了半个月。三财觉得对不起大家,愧疚了很久。三财说他考虑不周,连累了大家挨饿受罪。这话是他在社里的检讨大会上说的。老秤和鞭杆在社里的检讨大会上也各自检讨了各自的不是。社员们对于死牲口这件事达成了共识,不怨三财,也不追究老秤和鞭杆的不是。要真追究起责任来,苏安和岁旦首担其责,其次才是三财他们,再则就是准备草料的社员们,这也包括我和雷子几个。苏安和岁旦在死牲口这件事情上,算是顺从了大家的意见。
德爷说老天有眼,要不是死了几头牲口,说不定春耕的时候会饿死人。这不是危言耸听,社里的粮食减产,牲口越冬的草料准备不足,人们担心的是自家的生计,哪顾得上牲畜!好在死了牲畜,连骨头带汤都进了村里人的肚子。这可是自打生产队成立以来,社里搞得最丰盛的一次荤宴。
春耕时,娘偷着拿回来两把玉米种子,老秤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晚上。生怕队里知道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播种的时候,娘和其她妇女是撒种子的。一点点地攒了两把种子。虽然有人盯着娘她们,但娘还是偷着攒了些粮食。娘说一想到孙子挨饿受罪,哪怕是被抓住了,她去受罪,她也任命!
就在人们为粮食犯愁的时候,娘说她白天发现了几处松鼠窝,晚上我和老秤就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刚出村口,就被巡逻的三财和岁旦堵住,老秤说家里断粮好几日了,发现了松鼠窝,白天怕影响挣工分,所以就晚上出来找些粮食。三财知道村里的情况,现在谁家不是为一日三餐而着急。岁旦说挖出来了要给他们分些,不然明天批斗我们父子。老秤说,就一个窝,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要不岁旦跟他一起去?岁旦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同意我和老秤去挖松鼠窝。我和老秤没走几步,三财在身后喊道,要注意安全,别掉下崖去。这个晚上不只是我和老秤,还有鞭杆和小生,有德和晓生。一个油灯,一条绳子,一把铁锹,这就是我们挖松鼠窝的全部工具。也就是那个时候,娘和丹丹的肚兜里总是鼓鼓的,娘把家里的粮食炒熟了,分别和丹丹装在肚兜里。全家人就这样熬到了发救济粮。我帮家里抓过麻雀,剜蒲公英和苦蕖菜、蕨菜。娘把剩余的蕨菜晒干,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救急。童文几个虽然读书,但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帮生产队担粪,下午放学的时候割草喂牲畜。这样也能挣半个公分,一月下来也能补贴些家计。自从娃娃上学起,我和丹丹私下里商议,就是多苦多累,都要叫娃娃们进学堂识字。哪怕认识一个洋码字,总比不认识的好。
由于少产多报的原因,饿死驴的第二年春耕时节,索罗村和堡子村大闹饥荒,社里的种子粮时不时被人偷了去。苏安苦于抓不住小偷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岁旦建议苏安组织明兵挨家挨户地搜,要是谁家搜出来余粮来,谁家就是偷粮贼。苏安觉得岁旦的注意不错,叫岁旦带人挨家挨户地去搜。一时间索罗村和堡子村人心惶惶,如临大敌。娘和丹丹就把家里剩下的粮用布袋包好,埋在灶火灰下面的暗格里,那是老秤和娘用了几个晚上偷着挖的暗格。老秤以前躲过土匪,也是用这个办法藏东西的,躲过数次劫难。岁旦带人搜的时候,也会端锅看灶膛,有些地方会挖开看。岁旦看归看,但不敢搞破坏。皮毛上的破坏,村民还是能容忍的,但要是翻箱倒柜搞破坏,岁旦这帮人有心没胆。堡子村和索罗村只要翻出余粮的,都被抓去交待问题。石干为了落实上级关于山沟乡闹饥荒的问题,主要是针对造谣,私藏粮食,挑拨离间革命斗志的反动派。经各村逐级上报,最后统一发配去修洮河。喜娃娘把社里分配的粮没舍得吃,省吃俭用剩了几斤杂粮,藏的时候没放好地方,被岁旦从鸡窝里找到了。粮食里混着豌豆。岁旦一口咬定就是前几天偷去的豌豆种子。岁旦上报给苏安,苏安一听这还了得,立马把有才爷爷抓起来叫他交待问题。有才爷爷道以实情,说是社里分的粮,有些是自家自留地里产的。苏安不信,骂喜娃爹信口雌黄,既然是公家给的粮,为什么还藏在鸡窝里?喜娃爹说村里都是这个样子,一遇到闹饥荒的年景,村里谁家不是藏着掖着地过的?岁旦打了喜娃爹几个耳光,打得喜娃爹没敢再解释下去了。苏安接着就数落喜娃爹是索罗村的反革命,要法办他。喜娃爹被岁旦几巴掌打得气就不打一处来,被苏安这样一唬,心里顿时软了下来。苏安就开始罗列喜娃爹的罪状。岁旦添油加醋地在一旁记录。喜娃爹听来听去火气就上来了,冲着苏安和岁旦破口大骂起来,说当年跟秋水共事的时候,没发现他后人还有暴君的范儿。哈布要是没做亏心事,年纪轻轻就不会被驴给踢死了。这光天化日的,谁见我偷了队里的粮食了?又是谁这么肯定粮食就是队里的种子?苏安和岁旦被喜娃爹这样一骂,顿时火冒三丈。苏安拍着桌子说这老东西就是个十足的怪物。气得岁旦踢了几脚喜娃爹的屁股。苏安叫岁旦别乱来,要叫他接受正义的审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叫群众审判这个贼性不死的坏分子。
夏初,喜娃爹和瞎瞎、老杜等人被发配去了洮河。喜娃爹是偷盗种子粮和反革命罪。瞎瞎唱过打情骂俏的歌曲,蛊惑了劳动人民良心。老杜是地主阶级,欺压过村民。其他的是黑五类分子的代表,老秤和鞭杆首推其中。
开群众会的时候,苏安说老秤的前身是货郎,剥削过穷苦百姓。鞭杆是拳把式,给地主家看过门,帮地主欺压过老百姓。岁旦也开始数落起了老秤和鞭杆的罪行。鞭杆和老秤不服,拒不认罪。岁旦想把鞭杆绑起来,被鞭杆摔了个趔趄。苏安骂咧咧说要是鞭杆不服从社里的改造,就把他发配去洮河。鞭杆说打他骂他都可以,要绑他没门!不过鞭杆也怕苏安真把他发配去洮河改造,那就有苦难言了!老秤见鞭杆嘴上服软了,也不争不辨,任凭苏安和岁旦发落。
我和小生站在旁边的人群中,苏安逼我们叫老秤和鞭杆的名字喊口号。我和小生的声音小了些,岁旦吼我们说有父必有其子,你们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要叫我们父债子还。我和小生喊老秤和鞭杆的声音略微大了些,不过我嘴上骂老秤,心里骂岁旦和苏安是狗日的,他的老先人快从土里跑出来了。
娘站在人群中,看见老秤受了委屈,哭也不是,悲也不是,只能默默地流眼泪。苏安说这只是改造典型分子,他要把索罗村和堡子村的陈年旧账一点点地搬出来,叫这些思想里里有瑕疵的人知道,劳动光荣,懒惰可耻的道理来。娘看不惯苏安和岁旦这样批斗老秤,摸黑偷偷跑去找巧娘,说是只有巧娘才能叫老秤少遭罪。巧娘说苏安疯了,岁旦被驴踢了,他们现在是索罗村的活阎王。最后巧娘默默地流着眼泪说,她可以试试!要是她有这本事,她爹就不会送去洮河了!娘想想也是,这不是给巧娘添麻烦吗!不过巧娘说老秤和她爹的性质不一样,她可以去试试!
苏安见巧娘找他,诧异她还有脸来找他!没等巧娘开口,苏安先数落起巧娘来,说她三纲不正,五常失调。要不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定叫她难过几天。巧娘刚开始不敢和苏安顶嘴,见苏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几句好话。憋着一肚子的怨恨说苏安,他的过去也干净不到那里去!别只顾着别人的过去,看不见自己的污点。苏安被巧娘说到他最忌讳的记忆里去了,结巴了一会无言以对。巧娘接着又说,他要是再这样胡整下去,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搞个遗臭万年。巧娘曾经给苏安说过,要是苏安对她巧娘好,巧娘对长锁的事情就守口如瓶;要是苏安得寸进尺,长锁就是苏安的掘墓者。苏安娘也听过巧娘说过这些话。苏安娘也告诉过苏安,巧娘关于长锁的事情说了些什么话。苏安被巧娘唬住了。
没过多久,鞭杆和老秤的批斗就到此结束。谁知满贯又来搞事,向苏安举报说有德在学习革命文章的时候放屁了,是个臭屁,他闻到的。苏安一听这还了得,马上叫人抓来有德。苏安说有德敢对革命不敬,一定叫他知道人民群众的厉害。没等有德辩解,苏安先打了有德就是几个耳光,说是先替人民群众教育有德的。有德被抓,巧娘又去找苏安,说苏安是打击报复,有德大字不识,那么多人在一起学习,满贯就能闻出屁是有德放的?既然满贯能闻出屁是有德的,那叫满贯说说,有德的屁是什么味道?满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苏安知道满贯和巧娘以前的关系,公公不像公公,媳妇不像媳妇。他更乐见索罗村有这样的斗争,自己就可以情通理顺地改造他们了!这样一来人人自危,顽固捣蛋分子迟早会被人民群众给揪出来的。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信口雌黄了!
苏安没有急着答应巧娘,而是叫巧娘先回家等消息。巧娘说苏安昧了良心,算她看走了眼!面对巧娘,苏安不是不敢批斗她,而是他觉得老杜已经送去了洮河,再针对巧娘,就有点不留情面。再说,巧娘要是真的把他和她的事情说出来,那可是特大新闻。银银最近老是说他,做事情要留点后路,别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苏安被银银说得有了恻隐之心的时候,一想到石干交待的,要把藏在人们群众中的坏分子彻底清理出来的时候,苏安兴奋得又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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