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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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p>

英灵纪念碑林。</p>

安安和尤茵一起拿着鲜花送在萝塔的坟墓上，同时也遇到了在斯薇坟地前的三个人：抱着墓碑大哭的西芙，轻拍老婆肩膀却同样闭着眼为女儿流泪的战神提尔，还有坐在轮椅上看着墓碑沉默的法瑟。</p>

克瓦希尔没有来这里，自从斯薇死去，他就不明所踪。</p>

尽管法瑟生着重病，安安却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笑了：“如何，你满意了么？”</p>

法瑟莹白色的睫毛低垂着，始终没有回答。</p>

“法瑟，死的人够了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停止战争？”</p>

“现在。”</p>

“现在？”</p>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p>

法瑟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让斯薇死掉。</p>

神木林的离间战结束后，克瓦希尔的军队就和其他军队迅速撤离了神木林，并重新回到穆斯贝海姆边境，挥军南下，一举攻破了失去防护壁软壳蟹般的欧夏部落。</p>

战争尚未结束，欧夏部落的族长就亲自出来投降，只求神族大军放过欧夏人一条生路。那以后，神界却并没有向他们索要高额赔偿，也没有掠夺任何财产，只是派遣了军队驻扎在欧夏部落。</p>

南征以一种完全不同侵略结局的方式结束了。这一点让所有的神族都感到非常不解。</p>

但是，战败者面临的必然是被迫服从一些条件。例如从此以后再也不向九大世界封锁消息、被迫与阿西尔部落持续贸易往来、被迫输送原材料等等。同时，战争带来的损失让它们比以前更落后了，不论是军事经济还是城镇面貌都倒退了上百年。</p>

一年后。</p>

神族公历，神赐纪元734年春。</p>

还是早春三月，羽萱花就比以往提前盛开了。</p>

太阳从海洋东方升起，建筑的影子斜斜地盖满阿斯加德的街巷。阳光穿过了浓厚的雾，洒满整片国土。密密麻麻的屋顶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还很稀疏。</p>

除去那些飞翔的龙，呢喃的凤，在风中漂移的花瓣，这座空中之城像是一幅古老的油画，永恒地矗立着。而下面的暗之神界就像一面黯淡的镜，背对着光的世界，常年被笼罩在黑暗中。</p>

花香牵动着温柔的风，潮汐的回响从天边传来。</p>

安安推着法瑟的轮椅，在初升的阳光中，缓缓走向帝都大道。</p>

法瑟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p>

按以往的发病案例来看，他最后会因为病毒扩散侵蚀而渐渐失去所有的感官功能。当然也可能因为严重的病痛和心理的消极而提前死去，但如果他不死，在听觉视觉和味觉等等里，视觉只是第一个消失的功能。因为听说外面的羽萱花开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安安终于答应把他推出去“赏花”，闻一闻花香。</p>

自从羽萱花重新在阿斯加德盛开，帝都大道两旁树上的花朵就一年比一年艳丽，一年比一年旺盛。</p>

干枯的草丛又重新被春色染绿，冬季鹰爪般的枯枝已被银绿花叶团团簇拥，隔着朝雾的阳光就像在和蔼地对大地微笑。</p>

苍穹中荡漾着春风，羽萱花的花瓣像是星点一样闪烁着银点，在孤寂的晨曦中犹如大树的泪光。</p>

这一回法瑟并没提前说过要来，帝都大道上还有一些稀疏的人影。</p>

法瑟目无焦点地微笑着：</p>

“安安，我好像闻到花香了。”</p>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正上方正有大把盛开的羽萱花。花瓣轻飘飘地落下，落在他铺着银线刺绣毯子的膝盖上。</p>

“嗯，花开了。”</p>

安安的声音很沉静。</p>

花开了，他再看不见。虽然对他的王者之道完全不予苟同，但现在南征已经结束，他的承诺也快要兑现了吧。</p>

其实一直不能理解自己对法瑟的不忍究竟是怎么来的。虽然他病得很严重，也是注定会死去的人，但她才是第一个灰飞烟灭的人不是么？</p>

大概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再次面临分别，除了疲惫她再也感受不到别的。</p>

这时，法瑟“望”着前方说道：“你帮我摘一朵花好么？”</p>

安安摘下了一朵花，放在法瑟的手里。法瑟反握住她的手，把她往下拉了一些：“来，过来一些，让我帮你戴上。”</p>

安安听他的话在他面前蹲下来，还把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两侧，以方便他找到她两鬓的发。</p>

法瑟的面容清远而秀气，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摸索了一会儿，帮安安把羽萱花别上：</p>

“一定很漂亮。”</p>

安安抬眼看了看那双美丽却失去了神采的紫眸，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睛。</p>

其实，分离比人们想象得要快很多。</p>

原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说很多的话，时间却在转眼间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所有机会。</p>

就像此时此刻，安安总觉得故事还没有完，她和法瑟之间还有很多头疼的关系需要处理……但这么快战争结束，说再见的时刻也到了。</p>

其实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p>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在百年前的祭祀后斩断。</p>

忽然一阵温暖的风吹来，扬起了法瑟两鬓的银色卷发：</p>

“安安，你知道我第一次察觉到对你动心，是在什么时候么？”</p>

“不。不知道……”</p>

“就在这里，当时我们玩了神权游戏以后。”法瑟闭着眼，好像在回味很甜蜜的记忆，“那天你穿了一条白裙子，头发却是黑色，眼睛也很黑……不管是头发还是眼睛，在花影中都会微微泛光，真的很漂亮。”</p>

听了他的话，安安缓缓低下头来，一时间失去了思维能力。</p>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在回味之前的吻，你却回答我说‘在看天上的萤火虫’。”法瑟睁开眼，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其实……一直在回味的人是我。”</p>

风忽然变强，吹落了大片的花瓣，也吹乱了两人的发。</p>

长发被吹乱的同时，安安的思绪也越来越乱了：“你是在试探我么。”</p>

法瑟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对了，在完成我们的约定之前，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或许得到这个礼物以后，你就再也不想变成神后了。”</p>

“你别想赖账了，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不会放弃。”</p>

“看到礼物再说吧。”</p>

说完法瑟在空中划了几下，他们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了一个魔法传送阵——因为病情的恶化，他施展魔法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而且释放了魔法之后还咳了很久。</p>

“进去……咳，进去吧。”法瑟捂着嘴唇吃力地说道。</p>

“我说了，不会放弃的。”</p>

“咳咳，你看了礼物……咳咳，再说吧。”半晌都没听见对方的回应，法瑟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你不是想救贝伦希德么？”</p>

安安讶异得更说不出话了。</p>

——原来，他不仅早就知道了自己是谁，还知道她想救贝伦希德的计划？</p>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安有些不甘。</p>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我有办法让你不牺牲自己，不勉强嫁给我也可以见到贝伦希德的方法。”法瑟闭着眼睛，“走，推我进传送阵。”</p>

传送阵的另一端，竟是欧夏部落的热带雨林深处。</p>

树上是闪烁的阳光和雨露，鸟儿在枝头梳理五彩的羽毛，不时抖落几颗成熟的果实。</p>

在一片芭蕉树的中央有一个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座椭圆形的祭坛，祭坛呈阶梯往上，周围站满了拿着武器的神族骑士。那些身材矮小、肌肉发达、长着深紫腹肌的欧夏人就站在祭坛上面，其中有几位穿着较繁复的衣服，头发也更长一些，上面挂满了坠子，脸上涂着彩色的图纹，均是欧夏部落的长老。站在祭坛上方正中央、几百根辫子拖在地上的则是他们的族长。</p>

但是，显然这些欧夏人都十分不欢迎眼前两位神界的客人。他们看向法瑟的眼神尤其不友善，甚至有着明显的嫌恶。</p>

连安安都觉得有些不适了，法瑟却因为失明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对安安说道：“安安，你知道欧夏部落的真正宝藏是什么吗？”</p>

“不知道。”</p>

“是操纵时空的能力。”</p>

“……什么？”</p>

“欧夏部落的九个长老和族长加起来，可以制造一次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的机会，时限是一百年。我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本来打算在一百年内完成任务，到底还是没能做到。本来已经放弃了，但知道你还活着，你知道对我来说意义有多大么？”</p>

“等等。”安安打断他，“难道……这才是你南征的理由？”</p>

“主要确实是因为这个。”</p>

“这种事，你跟他们商量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打仗？”</p>

“因为一万年里只有一次机会。他们认为这是种能力是神灵的庇佑，如果消耗了就会有大难当头。所以如果不是面临灭族危机，不会轻易使用。”</p>

听着法瑟用这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掠夺者的话，安安的心都快凉透了。</p>

“好吧，刚才你也说了，时限只有一百年，现在已经超过了一百年，已经救不了贝伦希德殿下了，你为什么又要执着于南征？”</p>